顾长生心里吐槽,嘴上却不敢有半分怠慢。
他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凌霜月,躬身一拜。
姿态标准,无可挑剔。
“弟子顾长生,拜见师尊。”
这一声“师尊”喊出口,顾长生自己都觉得有些奇妙。
凌霜月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那微微绷紧的嘴角,和悄悄捏紧的剑柄,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轻咳一声,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威严。
“免礼。”
她转身,背对着他,似乎在平复心绪。
“太一剑宗门规三百六十条,你无需全记。但有三条,必须刻进骨子里。”
“第一,不可恃强凌弱,滥杀无辜。”
“第二,不可同门相残,背叛师门。”
“第三,剑心需正,不可为外物所蒙蔽。”
说到第二条时,她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周身的空气都冷了几分。顾长生知道,她想起了自己。
这个女人,真是固执得可爱。
“弟子谨记师尊教悔。”顾长生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诚恳。
凌霜月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转过身,正式开始了教程。
凌霜月将太一阴阳剑的心法要诀,一字一句地缓缓道出。
“太一阴阳剑,重意不重形。剑招是骨,心法是魂。此法门并非凡俗武学,而是以灵力御剑的修仙剑诀。”她看着顾长生,眼神严肃,“剑诀分阴阳两卷。阳卷主刚,以剑势如山崩,一往无前。阴卷主柔,剑招如水,无孔不入。你武道根基雄浑,气血旺盛,主修阳卷。我灵力性阴,主修阴卷。”
“此剑法可单独修炼,但若阴阳合璧,灵力与气血便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合击之威,远非一加一可比。”
凌霜月说完,将剑元吐息之法道出。
“本门剑法的根基,在于将自身灵力,凝练为无坚不摧的剑元。此法,名为剑元吐息。”她的声音在清冷的夜里,没有半分多馀的情绪,象是从万年玄冰中传来,“记下心法,不可错漏一字。”
她缓缓念诵出一段晦涩的口诀,每一个字都象是带着某种韵律,在空气中震荡。
顾长生闭上眼,将这段心法在脑中过了一遍。
他没有立刻尝试。
而是在脑中,将这套吐息法门,从头到尾推演了三遍。
他如今具备通透剑体,又有混沌灵根坐镇丹田,理论上难度不大。
“师尊,”顾长生睁开眼,“这法门,似乎不止是转化灵力。”
凌霜月眉梢微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每一次吐息,灵力都在反复冲刷、挤压、淬炼经脉。这更象是一种锻体之法,用剑元来锻造一副……剑体。”
凌霜月瞳孔里闪过一丝微光。
寻常弟子,没个三五年的水磨工夫,根本触及不到这一层。
他只听了一遍。
“能看透这一层,说明你悟性不差。”凌霜月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喜怒,“少说废话,开始吧。”
顾长生心中暗笑。
这女人,嘴上说着不差,怕是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他不再多言,盘膝坐下,按照脑中推演的路线,小心翼翼地引动丹田内的一缕灵力。
灵力如细小的溪流,顺着那心法中经脉路线开始游走。
起初还算顺畅,可很快,顾长生就感觉到了压力。
经脉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灵力在其中被反复压缩、折叠。那感觉,就象是把一块生铁,扔进锻炉里,用巨锤千锤百炼。
丝丝缕缕的刺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顾长生闷哼一声,额角渗出汗珠。
但顾长生没有停。
他体内的大宗师气血自发地涌动起来,护住那些被剑元压迫的经脉,让它们在剧痛中,不至于受损。
灵武双修的好处,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凌凌霜月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额角不断渗出的汗珠,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波动。
这套剑元吐息法门极为霸道,她自己当年也吃过苦头。
她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甚至有一瞬间想上前扶住他的冲动。
小半个时辰后。
顾长生猛地睁开眼,他摊开右手,心念一动。
“嗤!”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锐利至极的青色气芒,在他指尖吞吐不定,将周围的空气都切割出细微的波纹。
这就是剑元。
凌霜月看着那缕剑元,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成了?
一次就成了?
她当年为了凝练出第一缕剑元,足足花了一晚上。
她本以为,他至少要失败十几次,才能勉强走完一遍心法。
不曾想他半个时辰就做到了。
她看着顾长生那张带着几分得意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剑元虚浮,华而不实。”她冷冷地评价道,象是老师在训斥一个考了六十分就沾沾自喜的学生。
顾长生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
行,你清高,你了不起。
“是,弟子愚钝。”他从善如流,一脸受教的模样,“请师尊指点。”
看着他这副样子,凌霜月心里的那点烦躁又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满意。
“哼。”她轻哼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认错”。
“既然你已掌握法门,”凌霜月看着他,忽然话锋一转,“那便定个规矩。”
“天亮之前,将丹田内一成灵力,尽数转化为剑元。”她语气平淡,象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做不到,就将剑宗门规,默写一百遍。”
顾长生眼角抽了抽。
将一成灵力转化为剑元?
他丹田里的灵力储量,远超同阶筑基修士,一成灵力,都快赶上寻常筑基修士的两三成了。
一个晚上,默写一百遍?
这女人,是故意的。
“弟子……遵命。”顾长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看着他这副吃瘪的模样,凌霜月心中那点捉弄得逞的快意很快就散了。她知道自己逼得有些紧,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她上前一步,在顾长生诧异的目光中,抬起手,有些僵硬地落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
“这是为你好。”
她收回手,迅速转身,只留给顾长生一个清冷的背影。
“我去修炼了,天亮时来检查。”
顾长生愣在原地,摸了摸头顶,刚才那一点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在,他的嘴角扬起弧度。
新上任的“师尊”,还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