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琉璃心里象是被黄连水泡过,涩得发苦,嘴上却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我怎么可能走呢。我只是……想在凌霜月前面,先把桃子摘了罢了。”
顾长生没有回应她那的话。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用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将那股近乎自毁的疯狂抹去。
他的动作很轻,声音更轻。
“琉璃,别闹了。”
夜琉璃身体一僵。
顾长生注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欲望,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让她心慌的平静
答应啊!
你为什么不答应!
夜琉璃在心里呐喊。
你不是最会算计吗?白送上门的金丹炉鼎,你难道不要?
你就当个好色的混蛋,把我吃干抹净,不好吗?
那样,一切都简单了。
至少,我夜琉璃的东西,是我自己愿意给出去的。
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就好象,她不是一个可以采补的炉鼎,不是一个用来交易的工具,而是一个……人。
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却从胃里直冲喉咙。
她在恶心她自己。
她是谁?她是夜琉璃,是把可以把男人玩弄于股掌的天魔宗圣女。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用这种姿态,把自己当成一件货物,求着一个男人收下。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样做。
可他……他竟然还不要,甚至只觉得她在胡闹。
酸涩的委屈混杂着对自己的厌恶,烧得她喉咙发紧,眼框滚烫。
她想用一个更妖媚的笑容把这股情绪压下去,可嘴角怎么都抬不起来,反而不听使唤地往下撇。
那副足以颠倒众生的妖媚与狠厉,正在她脸上,一片片地剥落,碎裂。
顾长生看着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臂,将她有些发僵的身体,揽进了怀里。
就是这个动作,成了压垮夜琉璃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她漂亮的桃花眼里滚落下来,砸在顾长生的脖颈间,滚烫。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夜琉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只是把脸深深埋进顾长生的胸膛,无声地流着泪,肩膀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死死咬着嘴唇,将所有的呜咽都吞回肚子里。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她维持着那最后一点可笑的骄傲。
出声,就等于认输。
她夜琉璃,绝不认输。
顾长生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清淅地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一下,又一下。
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抽噎。
顾长生发现,这个平日里张牙爪舞,恨不得把天都捅个窟窿的妖女,身子骨竟然这么轻,这么单薄。
顾长生伸出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安抚着,心中念头微转。
他需要情报。
他必须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女,失态到这个地步。
魂牵梦萦。
一股无形的联系,在他和夜琉璃的神识间创建。
他没有看到清淅的画面,但一股强烈的情绪冲了进来。
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夹杂着厌恶的烦躁,像被关进笼子里的野猫,焦躁不安。
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又可憎的男人面孔,转瞬即逝。
顾长生怀里温软的身躯猛地一僵。
“你!”
夜琉璃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闪电般地从他怀里弹开,向后连退数步,撞在书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已经没了半点悲伤,全是被人踩到痛脚的恼怒火焰。
“顾长生!你敢窥探我!”
她指着他,声音尖利,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斗。
他看到了?他看到多少?
是师父?还是厉无涯?
夜琉璃的心脏象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份惊恐压下去,瞬间切换回了自己最熟悉的角色。
“好啊你,长本事了!”夜琉璃双手叉腰,强行摆出一副泼辣蛮横的样子,试图用气势压过心虚。
“占了我便宜,还想偷看我心里的秘密?怎么,是不是想知道本圣女还藏着什么宝贝功法,好偷学了去?”
她努力瞪着眼,想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些,好掩盖住眼底的慌乱。
可那泛红的眼框和鼻尖,让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没有半点威慑力,反倒多了几分色厉内荏的委屈。
顾长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
刚才那一瞬间,他从她脑海里感受到的情绪虽然混乱,但内核很明确,厌恶,以及一种被强迫的憋屈。八成是宗门里给她安排了什么破事,比如联姻之类的。
他脑海里闪过那个一闪而逝的面孔。
啧,麻烦。
这些东西,跟她嘴里说的什么“宝贝功法”,根本对不上号。
她这副样子,不是在发怒,是在求救,用一种最别扭的方式求救。
夜琉璃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那股硬撑起来的气势,一点点地泄了下去。
这家伙,为什么不说话?
他到底是看穿了,还是没看穿?
她最擅长的魅惑和挑衅,在他这平静的注视下,都成了笑话。
“看……看什么看?”她梗着脖子,放出最后的狠话,“再看,我就天天缠着你,让你永世不得安生!”
【叮!检测到天命之女夜琉璃对宿主产生羞恼情绪,情绪波动剧烈。】
顾长生听着脑海里的提示音,心里更确定了。
这妖女,已经乱了。
他收回目光,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轻轻吹了吹浮沫,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想说,就算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追问,没有探究,甚至没有一丝好奇。
“去把衣服换了吧,别着凉。”
这轻飘飘的两句话,让夜琉璃所有准备好的狠话、撒泼、打滚的招数,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