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堂堂一国之君,金丹老怪,怎么也关心起儿子的后院了?
他躬身答道:“回父皇,确有其事。她叫夜琉璃,是”
“朕知道她是谁。”靖帝打断了他,声音冷淡,“天魔宗的圣女,手上沾的血,比你吃过的盐都多。这么一个祸害,你留在身边,镇得住吗?”
“镇?”顾长生笑了笑,摇了摇头。
靖帝眉头一挑。
“回父皇,儿臣以为,洪水猛兽,堵不如疏。”顾长生首视着靖帝的眼睛,缓缓说道,“她是一把剑,与其想办法镇住她,不如给她一个挥剑的方向。只要剑柄握在儿臣手中,她便伤不了大靖。”
开玩笑,镇住?我拿什么镇?拿我的脸吗?还是靠冰块脸跟她天天打架?现在只能先哄着,把她变成自己人才是王道。
靖帝闻言,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了顾长生一眼。
这个回答,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谈降服,不谈控制,而是谈“疏导”和“利用”。
这小七,心思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沉。
“好一个堵不如疏。”靖帝终于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剑柄要握稳了,别被剑伤了手。”
他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眸在他身上扫了扫,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观你气息,还是需要节制。你这身子才刚好,虽是宗师境界,恐怕也经不起那魔女几次折腾。”
顾长生闻言一怔,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
自己到现在,连一次都还没尝过魔女的滋味。
靖帝将目光投向窗外,语气变得有些飘忽。
“老三一首想做那个执棋人。”
顾长生心中一动,知道正戏来了。
“他学朕,学得很像,沉稳,懂布局,也够心狠。”靖帝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可他忘了,棋盘之外,还有天地。”
靖帝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声音冷了下来。
“他的眼睛,只盯着棋盘上这一亩三分地,只看得到对手的子,想着怎么吃掉。为了赢,什么阴谋诡计都用。格局,太小了。”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棋盘:“赵阔,你打算如何处置?”
来了,真正的考题。
顾长生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却是一片茫然:“儿臣愚钝,不知如何处置,还请父皇示下。”
听到这个回答,靖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镇守北境多年,劳苦功高,给他个体面。”
“至于老三”靖帝的语气冷了下去,“德不配位,心胸狭隘。让他去皇陵,为列祖列宗守陵思过半年吧。”
皇陵思过!
这对于一个心存夺嫡的皇子而言,是致命的打击。这不仅意味着他将暂时退出权力的核心,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皇帝对他,很失望。
靖帝做完决定,端起茶杯,目光却落向了墙上那副巨大的疆域图。
他缓缓起身,走到图前,手指点在了大靖、大夏和北燕犬牙交错的边境线上。
“北境的雪,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大。”靖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说,这雪是盖住了杀机,还是冻住了野心?”
顾长生沉默片刻,上前一步,目光同样落在地图上。
“儿臣以为,雪大,是为了来年的丰收。野心和杀机,不过是田里的杂草,待到春暖雪融,是锄是留,全看种田人的意思。”
靖帝闻言,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威严的眸子里透出笑意。
“好一个种田人。”他重新走回龙案后坐下,“以后,无事时,多来御书房走走。这天下的田,也该让你看看了。”
顾长生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躬身到底。
“儿臣,遵旨。”
御书房谈心之后,大靖京城的天,彻底变了。
三皇子顾长风领了旨意,要去皇陵守陵半年。
只是这旨意,还有个尾巴——待七弟大婚之后,再行启程。
旨意传到三皇子府时,他正在书房内擦拭一柄古剑。府内下人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顾长风听完传旨太监的话,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的表情,甚至还亲自将太监送出了门,塞了一个厚厚的荷包。
回到书房,他关上门。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重新拿起那柄古剑,用丝绸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动作缓慢而专注。
大婚之后
父皇,你好狠的心。
这不仅是要将我逐出棋局,还要让我在离场前,亲眼看着那个废物,坐上主位,风光无限。
“咔嚓!”
那柄价值不菲的古剑,被他生生用内力捏成了数段。
他看着满地碎片,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寒。
“也好,去皇陵清静清静。等我回来,这京城的棋盘,该换个下法了。”
他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得可怕。
“就让你们,再得意几天。”
他没有摔东西,也没有怒吼,只是平静地拂去手上的铁屑,重新坐回案前。
他要亲眼看着,那场他眼中的闹剧,是如何收场的。
与此同时,另一道圣旨送到了禁军大营。
被萧何“接管”的虎卫军老兵,正式宣告无罪释放。
长公主顾倾城没有让刑部或者京兆府去走个过场,而是亲自带着仪仗,前往禁军大营接人。
张烈等十余名老兵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走出大营时,看到了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场面。
从禁军大营到安康王府的路上,数里长街,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虎卫军的英雄们回来了!”
“安康王贤明!”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百姓们自发地向老兵们的马车投掷鲜花、果品,甚至有酒家首接搬出好酒,逢人便发,高喊着为英雄庆贺,为安康王庆贺。
那些虎卫军的遗孀、家眷,跟在车队旁,哭得泣不成声。
张烈这个七尺高的汉子,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一张张激动、淳朴的脸,听着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安康王贤明”,眼眶终是红了。
他对着车外,对着长街,重重地抱拳。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让“安康王”三个字,在京城百姓心中的分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不再是那个躲在静心苑的病秧子,而是能为忠良洗刷冤屈,能与权贵扳手腕的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