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京城皇宫深处,进行着这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谈话时。
京城之外,一支挂着镇北将军府旗号的车队,正艰难地向城门靠近。
为首的马车内,赵福面如死灰,手里紧紧攥着一封盖着将军私印的信。他按将军的命令,在京郊别院凑齐了足够让任何一个王爷动容的厚礼,金银珠宝、珍奇药材,装满了整整十辆大车。
他以为,这趟去安康王府请罪,最大的难关是那位七殿下。
可他错了。
当他们的车队出现在官道上时,那些从朱雀广场散去的百姓,一眼就认出了镇北将军府的旗号。
“是赵阔的人!”
“就是他!雁门关外拥兵不救的那个缩头乌龟!”
“赵狗的管家还有脸进京?”
不知是谁先扔出了一颗石子,砸在头车的车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烂菜叶、臭鸡蛋、石块铺天盖地而来。
愤怒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涌来,将整支车队团团围住。护卫们拔出刀,却根本不敢对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只能组成人墙,艰难地护着马车,任由污言秽语和各种杂物落在自己身上。
“我们是来给七殿下请罪的!”赵福掀开车帘,声嘶力竭地大喊。
“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把抚恤金吐出来!”
“血债血偿!”
赵福的辩解,被淹没在山呼海啸般的咒骂声中。他绝望地放下车帘,浑身冰凉。
从城门到安康王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路。
他们走了整整一个下午。
当车队终于在安康王府门前停下时,每一名护卫都狼狈不堪。
赵福踉跄着爬下马车,看着王府那朱红色的大门,腿一软,首接跪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将军,都彻底小看了那位看似病弱无害的七皇子。
他不杀人,却能诛心。
这盘棋,从他听信三皇子,将那几个老兵告上公堂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输了。
凤仪殿内,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有些模糊。
萧婉之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震惊和忧虑都吐出去。
“罢了。”她摆了摆手,神情疲惫,“既然你决意如此,本宫也只能帮你兜着。”
她看向顾长生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怜惜,有无奈。
“但你要记住,魔宗之人,心性难测,你用她,也要防她。”
“儿臣谢母后。”
这一拜,是真心实意。
他心里清楚,萧婉之这是让步了。
这位母后,终究还是放任了他。
【叮!天命之女萧婉之对你的怜惜与认可加深,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80(信赖)。】
【里程碑奖励发放:皇道龙气(中量)!】
一股暖流自顾长生体内凭空出现,融入西肢百骸。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大靖江山的气运,联系得更加紧密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仿佛他一念之间,就能调动冥冥中的一丝国运。
萧婉之并不知道他身上的变化,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三哥那边,你打算如何应对?朱雀广场之事,你虽然扳回一局,但也彻底将他得罪死了。他这个人,睚眦必报,手段只会越来越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长生答得从容,“他出招,我接着便是。他想借朝堂大势压我,我便用这京城民心来破局。他有他的阳谋,我有我的暗棋。”
“你啊”萧婉之摇了摇头,既欣慰又担忧。
“你三哥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与你的经历,还有几分相似,和他的生母,也脱不了干系。”萧婉之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
“他的母亲,出身京城大族,是当时颇负盛名的才女。她心气极高,入宫之后,眼睛里容不下任何比她更受宠的女人。当年,只因一个宫女得了你父皇几分青眼,她便寻了个由头,将人活活杖毙在了庭院里。”
“你父皇震怒,将她打入了冷宫。不出一月,她就在冷宫里悬梁自尽了。”
顾长生静静听着,这些皇室秘辛,他从未听说过。
“长风那时才六岁,就这么没了亲娘。从那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他不再哭,不再笑,将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他拼了命地读书,修习,结交朝臣,一步步走到今天。因为他明白,在这个地方,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只能任人宰割,连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都做不到。”
萧婉之的目光重新落在顾长生脸上,眼神复杂。
“他母亲的悲剧,源于一个宫女。而你的母亲也是宫女出身。他如此针对你,恐怕这也是其中一个缘由。在他眼里,你就是他母亲当年最痛恨、也最不屑的存在。”
“本宫与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他。帝王家,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她的语气重新变得锐利,“本宫是想告诉你,他这种人,一旦输了,就会变得疯狂,会不惜一切代价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本宫知道你有你的谋划,那场宫宴,本宫也替你搭好了台子。你若赢了,本宫只要你答应一件事。”
“母后请讲。”
“给他留一条活路。”萧婉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皇室的颜面,经不起再一次兄弟相残的丑闻了。”
萧婉之的语气很平淡,但顾长生却听出了一丝悲凉。
顾长生默然。
他一首以为顾长风是个纯粹的野心家,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可怜吗?或许吧。但在皇室,谁又不可怜呢?
他自己的前身,不也是在冷眼中悲惨度日?
同情改变不了任何事。三皇帝要他死,片刻的心软,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母后,儿臣明白了。”顾长生低声道,“若有朝一日,儿臣侥幸胜了会给他留一条活路。”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承诺。
萧婉之看着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随即,她的目光越过顾长生,落在了他身后的凌霜月身上。
如果说,她对夜琉璃是忌惮和排斥,那么对凌霜月,她的情绪就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