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皇后萧婉之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着如云的长发。铜镜里,映出一张温婉端庄,却带着一丝愁绪的面容。
总管太监刘成,躬着身子,将京兆府抓人的消息,低声禀报了一遍。
“赵阔的人去报的官?”萧婉之的手微微一顿,镜中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是,娘娘。状纸是赵将军在京城的管事递的,罪名是冒充军籍,妖言惑众。”刘成答道。
萧婉之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了解几个皇子。
老三顾长风,虽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但向来敬爱自己,是个孝顺的孩子。
她没想到,这次顾长风居然不听从自己的劝告,还把手伸得这么长,不惜将手握重兵的镇北将军也拉下水,把家事变成了国事。
“长风真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萧婉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失望和疲惫。
更让她忧心的是长生。
那孩子,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走回来,刚刚有点起色,就要面对如此凶险的局面。老三这一手,几乎是把长生逼到了绝路。
她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皇帝默许他们斗,是为了看谁的爪牙更锋利。但若是斗得过了火,伤及了根本,皇帝也绝不会容忍。
“刘成。”
“奴才在。”
“去把本宫的兄长,禁军统领萧何,给本宫请来。就说本宫新得了些好茶,请他来品尝。”萧婉之对着镜子,语气平淡,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
“是,娘娘。”刘成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半个时辰后,一名身穿铠甲,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凤仪宫。
“臣羽林前卫统领,萧何,参见皇后娘娘。”
“兄长不必多礼,坐吧。”萧婉之屏退了左右,亲自为萧何倒了一杯茶。
“可是出了什么事?”萧何接过茶杯,开门见山地问道。
萧婉之将茶杯递给他,缓缓说道:“京城里发生的事,兄长应该都听说了吧?”
萧何点了点头,脸色凝重:“三殿下和七殿下闹得有些大了。京兆府刚把那群虎卫军的老兵给抓了。”
“长风做事,失了分寸。”萧婉之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他会为了永绝后患,在牢里对那些老兵下毒手。毕竟,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萧何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瞬间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那些老兵,也曾为大靖流过血汗,如今落难,但真相还水落石出。”萧婉之看着自己的兄长,“兄长统领禁军,京城的防务,你最熟悉。京兆府的大牢,也该多派些人手,加强戒备,莫要让什么宵小之辈混了进去,伤了那些为国流过血的将士。你说呢?”
萧何立刻站起身,抱拳沉声道:“妹妹说的是!为兄这就去安排!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京兆府的大牢!”
“嗯。”萧婉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另外,镇北将军府在京城里的人,也多关照一下。看看他们最近都在和什么人来往,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京城安稳,重于一切。”
“兄明白!”
萧何领了命令,转身快步离去。
长乐院的偏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六公主顾月熙坐不住,在殿内来回踱步。
“都怪我!我就不该拉着五姐去什么百味茶楼!”她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一张俏脸满是懊悔,“现在好了,七嫂的名声没洗清,反而更糟了!”
五公主顾玲珑坐在一旁,她想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带着哭腔的自责:“月熙,这怎么能只怪你。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用,不仅没拦住你,还跟着一起添乱”
姐妹俩越说越丧气,都觉得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七弟大病初愈,她们本想帮衬一把,结果反倒是在七弟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正在这时,一个小宫女提着裙角,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
“公主殿下!好消息!好消息!”
顾月熙猛地停下脚步,急切地问:“快说!是不是七弟那边有动静了?”
“是!奴婢刚打听到,安康王府找来了一群老兵,就在百味茶楼,把当年雁门关的真相都说出来了!现在外面的人都在骂镇北将军见死不救,没人再说王妃娘娘是妖妃了!”
“真的?!”顾月熙的眼睛瞬间亮了,她一把抓住顾玲珑的手,激动得首跳脚,“五姐你听见没!一定七弟出手了!我就知道七弟有办法的!”
顾玲珑也破涕为笑,连连点头,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了一半。
可她们还没高兴多久,另一个去打探消息的宫女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公主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顾月熙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咯噔一下。
“说!”
那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那些那些在茶楼里为王妃娘娘说话的老兵,全被京兆府的人给抓走了!罪名是是冒充军籍,污蔑当朝一品大员!”
轰的一声,顾月熙只觉得脑子炸开了。
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顾月熙失魂落魄地后退两步,撞在桌角上也不觉得疼。
那些老兵是英雄。
他们站出来为七嫂说话,为七弟解围,现在却因为她们当初捅出的娄子,被抓进了大牢!
五公主顾玲珑也吓傻了,她比妹妹更清楚“京兆府”和“镇北将军”这几个字的分量。三哥这是不留余地,要往死里整七弟了。
“都怪我!我就不该拉着五姐去什么百味茶楼!”顾月熙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现在好了,七嫂的名声更坏了,那些英雄也被我们连累了外面的人肯定连带着七弟一起骂!”
五公主顾玲珑的眼圈本就红红的,此刻更是泪如雨下。她用手帕擦着眼角,声音哽咽:“月熙,这不怪你。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拦住你我们把事情搞砸了,现在连去见七弟的脸都没有。”
姐姐的眼泪,成了压垮顾月熙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那些英雄”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两人正自责间,殿门被轻轻推开,皇后萧婉之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屋子里的焦躁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母后”
两个公主立刻站得笔首,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她。
萧婉之挥退了左右,走到她们面前,目光平静地在她们脸上扫过。
“知道错了?”
顾月熙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母后,是女儿的错!女儿想为七嫂正名,结果结果弄巧成拙,求母后责罚!”
顾玲珑也跟着跪下,满脸愧色。
萧婉之没有立刻让她们起来,只是淡淡地说道:“哭有什么用?闯了祸,就要想办法弥补,而不是在这里掉眼泪。”
她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一些:“你们的心是好的,想为你们七弟分忧,母后知道。但你们忘了,这是京城,是皇宫脚下,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放大。你们的身份,既是护符,也是枷锁。”
两个公主听得似懂非懂,只是不住点头。
“行了,都起来吧。”萧婉之的语气终于柔和下来,“母后不怪你们。现在,有一个让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顾月熙猛地抬头,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母后请说!女儿什么都愿意做!”
萧婉之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算计。
“本宫将在凤仪殿设宴。名义上,是为你七弟大病初愈庆贺,也为你们的弟妹,安康王妃接风洗尘。”
她看着两个女儿,一字一句地说道:“届时,宗室亲贵、朝中重臣,都会到场。”
顾月熙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母后的意思是”
“本宫的意思,是给你们七弟一个机会,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堂堂正正地把话说清楚。”萧婉之伸手,替顾月熙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你们两个,亲自去一趟安康王府,把本宫的意思,告诉你七弟。”
“告诉他,凤仪殿的台子,母后己经给他搭好了。至于何时开宴,就由他自己说了算。”萧婉之的语气平淡,“他何时准备妥当,便派人回个话。这不仅仅是机会,也是个坎,让他自己拿捏分寸。”
“是!我们明日就去!”顾月熙和顾玲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和决心。
这道口谕,己经不只是表明态度了,母后这是在告诉满朝文武,她信得过七弟!
她们终于可以为七弟做点有用的事了。
告别两位公主,萧婉之回到凤仪殿。
她脸上的温和渐渐敛去,走到窗边,望向安康王府的方向,眼神深邃。
长生,母后能为你做的,就是给你搭好一个台子。
至于这出戏,你能唱到什么地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