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春江花月夜》(1 / 1)

燕妮小声附和:“是有点太朴素了。”

她都能想到,如果让她爷奶看到了会说什么,“啥玩意儿这也太寒酸了,这屋是要办白事还是当道观啊,瞅着就瘆得慌。”

“素就对了!”林纫芝迎着众人困惑的目光,唇角一弯:“这在樱花国叫做侘寂风,讲究的就是素朴寂拙,返璞归真。”

向来最会捧场的江淮代表团,此刻却集体陷入沉默。

有人忍不住腹诽:这小日子的审美果然阴间,专挑这种丧气风格。

林纫芝很能理解大家的反应。

这个年代的色彩本就单调,人们看惯了灰蓝绿,自然更向往热烈鲜艳的视觉冲击。

她笑道:“没事,我们先摆着,看看效果吧。”

大伙儿面面相觑,碍于对林纫芝的尊重,没有人出言反驳。

于洋心里直打鼓。

罢了罢了,就当留块地儿给林顾问玩吧。

送走林纫芝,于洋愁得直薅头发。到时门可罗雀,该怎么安慰这姑娘啊?

他老于骂架在行,哄人可真不会啊!

他踱了几步,想想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烦恼,转身去找梅仁耀他们商量一套安慰话术。

林顾问为他们江淮工艺品代表团呕心沥血,他们这群老家伙说什么也不能让功臣流汗又流泪。

开幕当天,所有人心潮澎湃,其中江淮省参展团尤甚。

他们为了这届广交会准备良久,仿佛一把锤炼多年的剑,终于等到出鞘的这天。

流花展馆门口人潮汹涌,其中有一道亮眼的风景线,是江淮省参展团的成员们,都穿着统一款式的服饰。

其他省市的人看得眼红不已,江淮省咋回事啊,哪年他们内部十几个市不是快打出脑花来?

今年他们还等着看笑话呢,结果你们改走相亲相爱路线了?

“孙厂长这招妙啊!”尚进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和梅仁耀调侃:“他打了gg,咱们也穿了新衣裳。”

这话引来一片笑声。

确实,在这个新三年旧三年的年代,能穿上这样时髦的新装,谁不乐意?

有了这群“移动gg位”,效果立竿见影。

丝织厂展位前很快排起长龙,孙厂长看着络绎不绝的外汇们,笑得牙不见眼。

而位于最佳位置的林纫芝展台,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大部分人都是视觉动物,林纫芝出众的容貌先吸引了不少目光,而展台上那些巧夺天工的绣品,则让驻足的外宾再也挪不开脚。

“奇迹!”一位高卢国商人死死盯着那幅《天鹅湖》双面绣,声音因激动而发抖,“这真是用针线绣出来的?真是不敢置信。”

他越看越喜欢,大手一挥:“这幅我要了!”

林纫芝回以流利的法语:“承蒙惠顾,一万一千美元。”

“多少?!”商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同样的价格又重复了遍,商人的手悬在半空,转而指向旁边那幅小一些的青色山水台屏:“那……这幅呢?”

“这幅叫《只此青绿》,单面绣,价格最低,四千八百美元。”

“四千八?!美元?还是最便宜的?!”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年头,四千八百美元在美丽国都够给一套房子付首付了!

一个日落国商人忍不住咂舌:“女士,一辆林肯大陆也不过五千美元。”

林纫芝浅笑盈盈:“这是独一无二的纯手工艺术品。在贵国的拍卖行,一幅名画不也价值连城吗?”

他们试图和林纫芝讲价,遭到拒绝后摇摇头离开了。

接连三天,前来欣赏作品的外宾络绎不绝,却都在听到价格后咋舌离去。

这还是林纫芝作品第一次受到冷遇,如果问她对定价是否后悔?

答案是后悔了,她后悔定低了。

考虑到是自己首次试水海外市场,林纫芝才如此保守。

要是放在后世,以她的水平,一幅作品少说也要几十万。

林纫芝一点也不虚,西方那些靠着品牌故事包装的奢侈品,在华国传承千百年的非遗面前,才真该自惭形秽。

送走又一个摇头咂嘴的外商,展位紧接迎来一个穿着考究的年轻男子。

他微微鞠躬的姿势,透着一股樱花式的拘谨。

高桥凛祖父是个华国通,他本人对华国文化感情复杂。

既痴迷于那份悠远底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别扭与竞争意识。

广交会首次出现的个人苏绣展台,以及那令人咋舌的报价,早就在外商圈里传开了。

高桥凛第一天就来探过虚实。

说实话,以他的眼光来看,那些绣品的技艺绝对值这个价,更别提那几幅双面三异绣了,那更是闻所未闻的巅峰之作。

但商人的本能,让他按捺住冲动,假装不在意地离开。

做生意就是要互相博弈心理最低价,他等着这个年轻姑娘能在作品遭到冷遇后主动让步。

高桥凛知道,有不少人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

今天是第三天,高桥凛估摸着差不多了,目标明确地走向展台中央那幅大型插屏。

他第一天只匆匆瞥了两眼,生怕泄露真实想法。今天,他终于可以不再掩饰了,高桥凛兴奋不已。

当真站在作品前时,高桥凛发现自己先前的所有想象都显得如此苍白,他低估了它的冲击力。

绣品正面是残月的清辉洒落,微风拂过,一树梨花如雪般纷扬掉落,创作者用散套针和乱针捕捉到“花吹雪”那一刹那的绚烂与寂灭。

高桥凛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预感,绕到了绣品的背面,他的呼吸不由一滞。

方才枝头的一切喧嚣与动态,在这里全都沉入了一池春水,层层叠叠的落花与破碎的月影交织在一起。

抢针和施针绣出了水光那摇曳的质感,而擞和针则极致地呈现出花瓣被水浸湿后,那种半透明的哀婉。

从枝头的花、天上的月,到水中的月、水上的花,这不仅是一幅绣品,更是一个流动的、充满哲思的梦境。

足足站了一刻钟,高桥凛才勉强将自己的神智从那个空灵而悲伤的梦幻中剥离。

重新回到展馆喧哗的人声里,他还有些恍惚。

高桥凛抬眼看向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姑娘,心里波涛汹涌。

她看起来比他还小,有二十岁了吗?竟然就能创造出这样直击心灵的传世之作?

“这幅作品,”高桥凛压下心头激荡,努力让自己的中文听起来更流利,“叫什么名字?请告诉我价格。”

祖父是收藏家,他太清楚这种大师级作品可遇不可求,可能大师本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再复刻一幅。

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拿下!

林纫芝语气里带着抱歉:“这幅作品名字是《 》。很抱歉,这是非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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