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御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惊颤：“对！雄关城去年也有这事！我亲眼见流民抢粮，不是人坏，是没规矩管着！”
慕容询的手指慢慢松开攥皱的《荀子》，指节泛白的痕迹渐渐褪去。
他盯着凌轩手中那两根并排的竹简，喉结滚了半天，忽然长叹：“是我钻了牛角尖……把‘礼’的壳子当成了里子，忘了‘礼者养也’的根本——养民的礼才是真礼，饿着民的礼，是死礼。”
薛新达也坐直了身子，指尖敲着案沿：“我先前也偏了！只想着先让百姓吃饱，却忘了‘没规矩的饱’，撑不了三天。”
凌轩把竹简放回案上，笑着补充：“去年西边村庄秋收后，农户们还主动凑钱修了水渠，说‘守着规矩能活命，也能好好种地’。由此可知，民安稳了，才会想着长远；礼有用了，才会有人真心守。这哪里是‘礼和民谁先谁后’的事？是得让它们搭着伴走。”
卢鸿升放下茶盏，银发在晨光里闪耀光泽：“两位先生，你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倒是把礼读成了死条文，把民读成了数字。”
他看向凌轩，眼中满是赞许，“凌轩说得对，守礼是为了护百姓活，保百姓是为了让人守礼——这才是圣贤立言的初心。”
慕容询轻捋山羊胡，仰天长啸：“凌公子一语点醒梦中人！我明日就修书，让门生把祭祀章程改了，先分粮，再祭天！”
薛新达向弟子温御说道：“明日跟我去城郊粮库，咱们把‘按户分粮’的规矩立起来，让学子们也学学怎么办实事！”
温御和萧清对视一眼，先前眸子里那股对粗鄙武夫的轻篾与不屑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齐齐作揖：“凌兄教悔，我等受教了。”
凌轩对儒家了解并不算多，他能说出这番言论还要得益于自己接受过现代教育。
说白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哪怕敌人的东西有利于发展，也要学过来。
“凌公子，在下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在下十分好奇，凌公子一介武夫，为何如此学富五车、舌灿莲花？”
一位学子提出疑惑，他觉得凌轩优秀得不合情理，而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质疑这番理论的主人其实另有他人。
凌轩微微一笑，人千万不要掉进自证陷阱，不要太过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看法。
他话锋一转道：“卢院长，久闻青山山巅云海翻涌、美不胜收，凌某想要游览一番。”
“可。”
卢鸿升沉声道：“我等不在争鸣堂，而在青山山顶！”
话音刚落，凌轩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山巅之上。
青山之巅，云海翻腾，清风呼啸而过，吹拂起凌轩的刘海与官袍。
“卢院长是儒家四品正心境啊，这个境界的大佬在普通人眼中已经称得上一句神通广大了！可以展开正气结界，妖魔入内如陷泥沼。儒家六品修身境写“剑”字，可化为一次性的气剑攻击。写“盾”字，可形成空气墙，四品正心境的能力是让笔墨所化实物存在时间更长、效果更佳。”
“并且，四品正心境已经有言出法随的能力，通俗来说就是吹的牛逼能成真。”
凌轩寻思着一定要和卢鸿升搞好关系，这样以后让他说一句：凌轩鞭长莫及！
走到悬崖边，凌轩俯瞰万里云山，感受着天地之壮阔，心中豪情顿生。
“山巅高耸入云，凌公子小心脚下。”
薛新达生怕凌轩摔下去，急忙道。
凌轩一头黑线，“薛先生不必担心，此情此景，如诗如画，我心中有万千诗句想要抒发。”
穿越过来这么久，凌轩终于要念诗了。
没有什么事是比念诗还要装逼的，哦不，凌轩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人前显圣的人，他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行，以便更好的为国为民。
“哦？”
薛新达惊讶道：“凌公子还会吟诗作对？”
凌轩微微点头，在脑海中搜寻适合自己装逼的诗句。
“凌公子，请。”
慕容询意念一动，凭空浮现出一张书桌，一张凳子，以及笔墨纸砚。
他这是要写下凌轩的诗句。
卢鸿升也摆出洗耳恭听之状。
可过了很久，凌轩都没有开口，薛新达有些急了：“凌公子，我见你气定神闲，象是已经蕴酿好了诗句，为何还不念？”
他想看看这位学识渊博的粗鄙武夫，诗才如何。
凌轩也很焦急，儒家的言出法随虽然可以吹牛逼成真，但有严重的反噬，因此卢鸿升只带了两位大儒传送过来，那些学子还在赶来的路上。
为了得到更多的修为，凌轩想在他们到场后再念诗。
“弃旧，文章本天然，妙手偶得之。吟诗作对，哪有这般容易？”
慕容询倒是很有耐心。
字是名的补充，薛新达字弃旧，新达而弃旧，所以薛新达更能接受新东西，更务实。
慕容询字伯访，伯是家中老大的意思，访则也有询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呼啸而来的劲风吹得凌轩脸都疼了，卢鸿升凭空变出一副茶具，与两位大儒饮茶，优哉游哉，倒也不急。
可凌轩急啊，他内急快憋不住了。
瞧见凌轩挤眉弄眼的模样，薛新达愈发好奇：“凌轩，你这蕴酿诗词的方式，还挺别开生面。”
直到远处渐渐浮现出三两学子的身影，凌轩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清了清嗓子，吸引三位大儒的注意，抬头是浩瀚苍穹，俯身是万里山河。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诗仙李白的《上李邕》，这首诗李白通过描写大鹏来抒发内心的凌云壮志。
“这……”
薛新达陷入沉思，这古往今来的诗词，每一首薛新达都读过。
然而，大景这些年来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连带着诗坛，也随之一蹶不振。
无诗不欢的薛新达立刻品读出这首诗的美妙，他正要做出评价，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定口呆！
凌轩脚下那原本缓缓流淌的浩瀚云海，突然沸腾翻滚！
无尽的云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冲天而起，于刹那间冲上云宵，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鲲鹏虚影！
那云雾幻化而成的大鹏双翼垂天，稍一扇动，便引动八方罡风，吹得方才爬上山巅的书院众学子衣袍猎猎，身形趔趄，差点没被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