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血色雷霆愈发汹涌,似要将整片天空撕裂,那一道道山官的身影在雷海中扭曲、膨胀,似山岳崩塌前的怒吼。
偏偏种仙观前,一切如常。
花二零:“十五救我!”
刘十六:“十五救我!”
关三:“十……十五,我也可以被救一下的!”
史二八摇了摇头,又望着头顶那根快要散去的金黄长香,吐字深沉:“点香术,实在太过莫测了些!”
“还有咱们好师父乾元子,本以为就一寻常恶道,却是没曾想过,天地间处处有他影,事事有他因果,小到和一些凡夫俗子有血海深仇,大到偌大一座人山,都是因他被砍了根!”
史二八眸光愈发晦涩,继续道:“十五啊,通过点香术突破一层层桎梏,我冥冥中察觉到不少。”
“那便是世间之水,浑啊浑,深啊深!”
“你永远不知,这水下面藏了多少双眼睛!”
他深深凝望着李十五,忽然伸出几根手指比划着名:“十五,你看这是几?”
倾刻之间。
史二八等人如墨入水一般,彻底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这连绵不尽的荒山,也如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抹去轮廓,山石草木渐次淡薄,最终同样消散的无影无踪。
唯有李十五仍立在种仙观里,天穹之中一道道血色雷霆不断闪铄,映得他眉眼间光影浮动。
他朝着史二八方才所立方向望去,低声一句:“是四?还是六?”
与此同时。
云龙子背负着妖歌人头,怔怔望着周遭一切。
入目所见,宫阙亭台连绵成片,是他们之前为‘人山之根’拜寿的地方。
只是如今再不复之前热闹场景,有的,不过是那一具具横尸在地尸骸。千尸成林,万尸成山,而当百万修士之尸就这般血淋淋摆在天地之间时,实在太过触目惊心了些。
李十五望了天上一眼。
又调转目光,盯着种仙观横梁上那只乌鸦嘴,无奈扶额:“刁鸦,可别吱哇乱叫了,听得耳朵疼!”
他眸光沉寂一瞬,实在是想不通,为何事情一步一步,又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延伸而去。
这一次倒是好,直接把整个人山的根给弄废了。
他不由自语一声:“神算子,你算得对,算得好,的确是‘命’在杀我,李某信了!”
也是这时。
一道愤怒至极声起:“今借天地之光,化作一‘衡’,量世间之罪,显人族之公!”
随着话音落下。
漫天血色雷光纷纷倾泻流淌而下,在空中融合,汇聚,最终化作一横陈空中的万丈血色之‘衡’,且上面有密密麻麻雷弧不停闪铄着。
李十五眼瞅着这一幕。
这所谓的‘衡’,实则就是一座天平,由一个秤座,一根秤杆,两边各一个秤盘构成。
且这玩意儿,他曾经已见过一次了。
同此时一样,上次同样是用来定他罪的。
此时此刻。
李十五抬头望着那一道道伫立雷海中身影,嘴角带起一抹笑意:“晚辈还以为,各位大人会直接诛杀于我,没曾想竟会选择这般公平之法!”
一尊山官字字带着杀机,冷笑道:“死?”
“在此等弥天大罪面前,所谓一死,不过解脱,不过恩赐,你想求死,简直太过痴人说梦了些。”
李十五不再言语。
此刻的他能清淅感知到,天地万物,哪怕一朵云、一缕风、一只蝼蚁、一棵杂草……,一切的一切,皆弥漫着一层悲伤之意,它们在为人山所悲。
天穹雷海之中,一尊山官开口。
“衡已立,罪者李十五,上前受量!”
“慢!”,李十五眸中所有情绪收敛,“今日,李某想说话不少!”
他语不惊人不休,继续道:“如晚辈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天大的功!”
“各位大人,人山亿万人族……,你们所有人,都该给李某修建功德庙,日日念诵我之真名,懂否?”
此话一出,天地间杀意愈发澎湃。
那一道道巍峨如山身影,恨得牙痒痒,几乎忍不住想将下方那一道身影给直接拍碎成渣。
李十五又道:“各位大人,可知此次惊变由何而来?”
一尊山官胸口猛烈起伏,吐出一字:“讲!”
李十五俯身行了一礼,开始道来:“这一次事情根由,是有十一位卦修,他们企图将人山搬走,搬到所谓的大周天人族!”
“在他们心中,认为大周天人族才是真正的人。”
李十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幽幽:“若是真被他们搬成了山,各位大人可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治晚辈的罪呢?”
天地间骤然一静,血色雷霆仿佛凝固。
李十五继续追问:“所以,这是否乃大功一件?”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周遭种仙观也随他心念隐去,在他人眼中,这破旧道观顶多乃一件异宝之类,能充当临时洞府。
一尊山官开口:“十一位卦修能搬山,本官会信?”
李十五瞳孔一缩,当即接话道:“各位大人,听我一言!”
“那十一位卦修确实道行不算高深,以他们之力搬山实在艰难,可若是……”
他话音一顿,又是语出惊人:“可若是人山,早已和他们勾结,自己想搬到大周天人族去呢?”
李十五眼中有怒火开始蔓延:“这山是刁山,那棵银杏树更是刁树!”
“各位大人乃山官之尊,自然知晓一事,那便是人山在害怕,在畏惧。”
“也因此,你们才会派各境之修到此地来这一趟。”
“实则,这一切都是人山演出来的。”
“其目的,就是为了将这百万之修合拢在一起,再以他们之命血祭,完成搬山前的某一项条件。”
“而那十一位卦修,不过是起辅佐之用罢了。”
山官闻言喝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百万修士尸体,都是因人山献祭才死的了?”
李十五点头:“对,就是人山杀他们的!”
又一尊山官冷笑一声:“呵,对你之过往,我等是清楚一二的,也知晓你有些邪性!”
“只是,有现成的‘衡’摆在这里!”
“任你说得再天花乱坠,皆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