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集合以来始终沉默的江雪芽笑了,不过是冷笑:“值得个屁,那男的过不了多久就该忘记有窦芙这么个人了。”
当着窦芙她们的面,小矮子始终平静,一副八卦绝缘体的样子。但此刻没了其他人,她脸色又恢复往常——臭得令人发指。
按照小矮子的秉性,把这个馀学长划蛇虫鼠蚁一类,我并不会觉得意外,也懒得去为一个仅凭三言两语就可推断为现充的人作任何辩解。
但“不值得”这个答案,不应该如此武断地代窦芙做出。
所以我的答案是:“只有窦芙自己清楚了吧。”
汇演的事情的确是因为那个学长而起。
窦芙她们恐怕是像追逐太阳那般追逐着他。
但是从站上舞台的那一刻起,她们身上闪耀的就已经不止太阳反射而来的那一点点光了。
再微小,再不成气候,那也是她们自己奋力的结果与方向。
跟自己的挚友登上了高中时代最后的舞台。
在互相交付后背的信任下完成了几近殉道的壮举。
至于记过,荆棘作桂冠也未尝不可。
所有的笑脸、所有的泪水都恰如其分。
一切的努力都没有落空,只是化为了全新的勇气,在等待下一次的登场。
她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学长带着,在人堆里只能站后排食指互点的小学妹。
即使太阳落下了,太阳熄灭了,甚至是太阳成了别人的小太阳了,窦芙也不会成为伊卡洛斯。
那双羽翼绝对不是用蜡黏合的劣质品。
窦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当下的问题也许就不再是问题了。
“哼。”
我刚刚说的话在小矮子耳朵里应该属于模棱两可的搪塞。
这时候模棱两可,在她看来大概就是默认,默认就是帮凶,是凶就是害,理应一同鄙视。
她打翻整船人的棍法了得,换作平时早就该口吐芬芳直接开团,但现在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
要这么算,就当她在文明礼貌之路上更进一步了吧。
夏皎枝那边若有所思,却没有再说第二句话。
她一开始期望的是什么呢?
这场演出像把重斧,一击劈开学长内心最深处的屏障。
学长大受感动,回顾之下,发现一朝离别的空虚早已撕开空落落的一道大口子,而日常相处的回忆正巧被提炼到灼热,顺势浇灌而下。
嘶——醍醐灌顶又痛彻心扉。
然后他幡然醒悟,放弃留学,连夜买了张比平时贵30的机票飞回麓星。
再然后——落地就被他爸妈打断腿。
醒醒吧。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小矮子在男男女女这一点上的判断属实是残酷又真实。
据说高考完的当天,大脑就会自动删除知识点。
但我觉得称之为格式化可能更恰当。
相比起牢笼中束手束脚无可奈何苦中作乐的点点滴滴,大脑也会觉得自己还是用来装望不到尽头的天际线、不知何时起止带着甜味的风、无数自由自在的新人儿比较好吧。
“唉。”夏同学一声叹息。
思考的结果看来是没结果。
暗下来的天像中途落下的幕布,配合着她一起失落。
作为帮忙的一方,我们助力的结果如何呢。
冲锋,败了。
轻音社,没了。
夏皎枝,差点被打成叛徒。误会就算解除,在灵山圈那种地方,也难保未来不被翻旧帐,出现新的危机。
还有江雪芽,因为这件事撞上何铮,虽然还不知道缘由,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重逢桥段。
一个心惊肉跳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这一切,难道都是在我的推动下导致的?
我没敢再细想下去。
只是……如果没有这些复杂的关系,回到之前的状态,会不会对大家都更好?
“我们的能力也只到这个份上了,要不帮忙这事还是算——”
夏同学不满地瞪我。
她状态切换的速度以及气势汹汹的目光吓了我一跳。
在我住嘴之后,她深呼吸,一板一眼地问:“窦芙让我们帮什么忙?”
现在还说这个啊。
她靠近我,不依不挠地追问:“内容是什么?”
其实夏皎枝只是硬凹出来的一副怒容,只有刚切出来的那一下突袭成功。
现在看起来,她倒是像宝宝满月时会收到的那种枕头老虎。
但是神情不提,夏菩萨正面迫近这种事情,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我退半步后就范:“上汇演呗。”
“bgo!”夏皎枝打了个没响的响指,却丝毫没有被自己尬到,接着说,“我们做到了不是吗?”
从结果上看,委托确实达成了。只要你能这么说服你自己那也行。
只是……
“但是——”
“窦芙跟学长!”她慌张地提高音量打断我,又继续说,“我只是觉得有些伤感啦,但那种事情本来就勉强不了的。”
“可是——”
“肖元!”她又来,“你你你有些做法我是有点不理解,但结果不都实现了嘛。至少只有我自己的话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唉,算了。你说你说。
“娜娜的事情也是,如果不是你那个办法,我现在就真的头大了。”
偶遇那天何铮最后要走的时候,我叫住他提出了一个想法。
篮球社在文化节办的是篮球表演赛,既然表演赛,那就应该重视表演。
魏娜她们完全可以当拉拉队,在开场、中场休息的时候跳舞。
舞蹈时间短的缺点在这个安排里反而成了相当契合的优点。
对于魏娜来说,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全校师生面前光明正大地给何铮加油还不用担心学校重拳出击的机会。她当然没法拒绝。
夏皎枝帮着何铮在学生会提出这个方案后,这事情没多少阻力居然就成了。
然后魏娜她们心甘情愿地退出了比较考核,轻音社直接重回汇演名单。
到了汇演当天,夏皎枝就守在魏娜那边履行她好闺蜜的义务,一直等到球赛和舞蹈都结束。
所以昨天夏皎枝赶到第一体育馆的时间才那么晚。
“所以,帮忙的结果我是满意的。真的。”
“雪芽觉得呢?”她转过去问小矮子。
“你满意就行。”小矮子有种只要事成,杀人放火在所不论的感觉。
你跟她扯那个人会不会有点痛啊、房子烧没了能不能报保险啊之类的,那真是没事找事了。
夏皎枝得到这个答案,又看了看偃旗息鼓的我,终于高兴起来。!”
???
看我干嘛?
这是什么考核?又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要接受这种考核啊?
还有,你不是满意吗?怎么不是满分?。”夏同学贴心地继续解释,一腔一调象是在学生会什么会议上的总结陈词。
我心里想的是“还有下次啊”,但面对一枝花此刻仿佛能融化钢铁的笑颜,我终究还是没吐槽出口。
夏皎枝突然想起什么,自己跟自己击掌:“对了,说好的报酬,下周开始请你们吃饭吧!”
听到这里,某干饭仙人露出了几乎微不可察的一丝柔和微笑。
光晃了几下。电流声“兹”地一声贯通了所有线路。
大花坛这边不挨着主干道,用的都是低矮的条形柱状小路灯,此刻如同发着光的俄罗斯方块。
光照下,江雪芽和夏皎枝头上盘旋的一团团飞虫格外显眼。
它们看似横冲直撞、漫无目的,却始终无法脱离看不见的中心,仿佛漫画里像征着晕眩的黑线。
我们仍然被无数问题缠绕着,这一点好象不曾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