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午饭时间,食堂三楼。
b哥看着桌子对面已经挨着坐下的窦芙三人,颇有种满桌佳肴不知从哪下筷子的窘态。
估计是怕失去我这个服务员,他一把拉住我手臂:“去哪,坐啊。”
“我坐不是添乱吗,”我反过来捞他肩膀,两个人都转过去180度,“来之前都知道是你,还不懂啊?自己把握。”
b哥顿时眉开眼笑,也配合我小声:“还是老同学靠得住哇。”
虽然是这么个下一句可能就会蹦出“公若不弃”的场面,但我跟他其实并不熟,高一时连寝室都隔了好几间。如果不是有同班这个名义,比陌生人也强不到哪里去。
但b哥嘛,这类人的事迹并不会因为熟与不熟就不知道。所以即使是象我这样的人,在同年级也知道三个不同b哥的光辉历史。
正因如此,昨天晚上回寝室后,我毫不费力地用最精准的由头约好了他。
而那个——不,三个由头,现在正坐在b哥对面。
b哥没了心理负担,放心地往桌子里坐。
我则是拐了个弯,到了背对着他的隔壁桌。
食堂的连体桌椅,椅子分两排,每排四个。
连接桌椅的构件从正中间过,所以准确地说,第一、二把椅子挨着,第三、四把也是,但第二、三把椅子之间就因为那个构件的存在会稍微远那么十厘米。
江雪芽和夏皎枝坐了第三四把。为了不过度影响交流,我坐在她们斜对面的第二把。这边能够越过江雪芽她们两人看见b哥那桌,她俩就主要靠听了。
夏同学的眼神依旧不满。我依旧无视。
毕竟小矮子刚才抗拒你挨着她坐的时候你也无视了吧。这非常合理。
b哥最终坐在了窦芙对面。
我头朝前眺望远方般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把注意力放在更应该放的地方。
夏皎枝回头瞟了一眼,又转过来双手支桌子上,凑近了小声问:“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要是成功,摇滚社都不用参演了。”
“我不是说这个啦,我是说窦芙她们能行吗?”
“不是你去传话的吗?”我心里戈登一下,“她们不会没同意就过来了吧?”
“当然同意了。”
“不会是没照我说的转述吧?”这个更要命好不好!
“转述是转述了,不过说法上……”夏皎枝皱眉,“你那个也太那个了。”
什么叫那个!搞得我好象在逼良为娼。
不过是说明白,b哥这一生的追求是找个同频的女乐手,而根据之前看过的视频,结合窦芙的说法,摇滚社目前全男,所以长期星压抑的b哥在这方面可以说相当危险。要挖他过来,恐怕要有忍常人之所不能忍的决心。
“庄同学,你好,我们——”
窦芙开口,夏皎枝只好终止了话题,紧紧贴在椅背上,仔细听后面几人交谈。
顺便一提,庄同学说的就是b哥。天赐良姓。
“啊,知道知道,轻音社嘛,”b哥迫不及待地接话,然后跟报菜名似的把三个人的名字都报了一遍,“其实用不着肖元介绍,我早就认识你们。”
又来了。上楼之前明明背课文一样把人家的名字翻来复去念了老半天。
“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特别热爱音乐和乐器,所以能跟你们这样的同好做朋友,我一万个愿意啊。交流技术,互相进步嘛。”
这句话里面只有两个字是真的吧。
“哈哈……是,”窦芙一侧的脸颊抽动了几下,“其实——”
“哦,对对对,其实我也在想,去年汇演的时候应该有机会认识呀,”他一副痛心疾首地样子,“怪我怪我,你们肯定也知道,学校这不鼓手少嘛,那时候我实在是忙的头都抬不起来——”
贝斯手眉毛抖了抖:“能不能听人说话啊。”
这下可以的,懵b不伤脑——我心里是这么想,但面上可不敢这么鼓励。
毕竟面对的是b哥,要是一点都不忍,那撕烂他嘴的杀意一分钟估计要起几十次。
真开撕,计划还推不推了?于是我只能冲着贝斯手狂皱眉头,希望她能顾全大局。
但贝斯手一双眼睛被b哥这个奇葩吸的挪不动道,完全没注意到我这边警铃大作。
好在b哥先克制了自己,他象是这会儿才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话般礼让起来:“啊,请讲请讲。”
窦芙终于顺利地说完一句话:“其实我们社团缺人。”
“哦?这个我擅长啊,你们好象是有个鼓手吧?是哪位?”不等回应,他又自说自话,伸出两个食指一顿比划,“我教你们打一段花吧,招新绝对好用。”
“什么时间方便?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吧,明天中午怎么样?”
要是晚上艺教楼不关,这b铁定约今晚。
窦芙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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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午休时间。
上午第三节课快响铃的时候,夏皎枝告诉我她中午有学生会的工作,所以中午去看窦芙他们情况的工作就只好交给我跟江雪芽。
看来下次还是得跟她说说,可以的话真是不希望夏同学直接在班里这么找我。
如果做个跟踪统计,一天之内班里的视线我估计能有45左右会不经意或刻意地停留在她身上——这基本也就是全班男同学比例了。
夏皎枝在班里没当任何委员,就一个学生会职务。
虽说一副菩萨心肠,但她也不是主动去跟男生打成一片的那路人。
所以按常理来说,她根本没有理由过来找我。
只要过来,我就不可避免地会被误伤。
鉴于阶层的差距,即使先找我的是她,瘌蛤蟆的皮也会毫无争议地贴在我身上。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麻烦了。
我把探班的事转告江雪芽的时候,她没什么太大反应。
赚米的事情小矮子就没意见,也许以后只有险恶的社会能够调教好她那个臭脾气。
小矮子今天吃的小河虾和辣椒炒蛋,没什么汤汤水水,所以干饭的速度比平时快很多。
要吃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以往我们见面都是约好时间地点集合。
在食堂吃完饭之后,也是打个时间差分别离开。
除了去超市扫荡完出去能走上一段路,其他时候基本没有同路的机会。
所以一会儿该怎么走?
小矮子到现在都没有说集合的意思。
我纠结了一下,暂且没说话。
磨蹭到我吃完,她也吃完。
好象断头路走到了最后。
一个对视。
江雪芽直接开口说她先走艺教楼门口等,尴尬这才算结束。
她走后差不多五分钟,我后一步起身。
食堂离艺教楼距离很近,估计不到八百米,体感上反倒是下楼的这段时间更长。
没几分钟,我已经看见江雪芽站在艺教楼门口的树荫下。没看向我这边。
差不多走到她十米外,她直接转身开始往里面走。
整个过程中丝毫没有感觉到她有把目光投到我身上。
可怕。所以你到底是用什么器官在观察外界的啊?
我差不多落在她后面五米的样子,两人一前一后走。
直到上到三楼,我才加快脚步,只落在她身后三五步,免得这货进门直接关门,还得我自己再尴尬地开一道。
江雪芽停在琴房门口,手在门把前一顿,又放下。
我看见她神情不对,走到她旁边问:“怎么了?”
房间里面传来b哥的声音。比隐隐约约强,但也不算太清淅,闷闷的感觉。
门没有完全关紧,离锁舌弹进凹槽大概只差吹口气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作为一间琴房,这隔音效果也太差了。
我突然回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房间里面隔音棉贴了满墙,偏偏这扇门就没贴,这不相当于做了条裤子偏不做裤裆?
b哥的声音又断断续续传出来:“你这样……出来的多,……应该……我教你……”
“你……别动,我……给你掰开……”
???
这教的什么东西?!
我心里一惊,仿佛挨了一道天雷。
不会吧,真有人在学校这么干啊?
“你别……”窦芙的声音若隐若现,语气里的慌乱比词语更明显。
我了个大草!
江雪芽看向我。
那是张将厌恶与愤怒强行挤压在一起的脸,皱起的鼻梁和抿紧的嘴角都在微微地颤动。
说实在的,比起这个眼神,被铁锈斑斑的钝刀子活剐几刀可能都要轻松些。
她显然没打算说话,因为眼神里挥洒出鄙夷和唾弃已经足够多了。所以这一眼后,她就转回了头。
我明显感觉到自己控制表情的那些肌肉不可克制地紧绷起来:“等下,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晚了。
嘭!!!
江雪芽也没有听我说话的打算,她几乎是把头摆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抬脚猛地踹开了门。
琴房里的场景倏地一闪而过,快到让人来不及把画面记到脑海里,门就又熟悉地回弹,遮盖了视野。
嘭!!!
小矮子又狠狠地补上一脚。
不知是这脚的力度、角度恰到好处,还是门单纯地服了,总之它“咔哒”一声被墙角的限位器吸住。
里面还跟刚才一闪而过的景象保持着一致。
b哥一双手停滞在半空,那双手几乎已经要摸到红色电吉他的指板。
挂着琴的窦芙手缩在胸前,上半身微微扭向另一边。
所以这只是教弹琴吧?
虽然是她妈的一个鼓手在教吉他手弹吉他。
少了一个人。贝斯手不在。
啧,难怪这货就敢上手了。
“姑且先问一句,你到底能不能过来帮轻音社汇演。”
随着江雪芽阴沉沉地开口,我只感觉寒气以她为中心向外激射而出。
仿佛干冰爆裂,尖锐的碎渣带着阵阵寒雾席卷四面八方。
寒冰碎片似乎击中了b哥,他的手像被应用了慢动作效果,极不自然地落回大腿两侧:“这个……有点难,我社团那边压力很——”
江雪芽朝门里踏了一步,仿佛在踩一只逃窜中的蟑螂:“你吃别人豆腐的时候不是挺没压力的吗?”
“吃、吃、吃吃什么豆腐。我只是教一下指法。指法懂不懂……”b哥不自觉往后蹭了半步,连看都不敢看江雪芽一眼。
“那个……”窦芙尤豫着开口。
“你先别说话。”江雪芽毫不尤豫地驳回了她的陈述申请。
窦芙上下嘴唇合拢,老老实实闭了嘴。
虽然窦芙高三江雪芽高二,但小矮子反倒更象学姐。
可惜了这身高,不然不止像学姐,更象教导处的双花红棍。
“老老实实承认我还看得起你些,结果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废物。”最后两个字江雪芽咬得又重又清淅,象在嚼脆骨展示牙口。
b哥气虚的打颤:“我认什么?我根本都还没摸到。”
江雪芽冷笑:“没摸到,那就是想摸呗?”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
“我再最后问你一次,能不能过来帮忙汇演!”小矮子步步紧逼。
b哥快哭了:“这个真不行,我要过来,他们非得整死我啊。”
我猜到小矮子会说什么,无非是之后死还是现在就死。
b哥恐怕也很清楚现在的处境由不得他,一双眼睛急得象要跳出眼框先行逃命。
“要不这样,另外想办法——对对对,用progra!之前我们社也这样。”
“对哦!还可以这样!”鼓手从座位上弹起来,恍然大悟地感叹。
江雪芽看了看两人,眉头紧蹙,眼里蕴含的情感暂时被疑问代替:“意思是汇演的问题可以解决吗?”
鼓手用力地小鸡啄米。
b哥讪笑着定论:“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
“问题是解决了,”江雪芽再度锁定b哥,目光一凝,仿佛无形的手攥扁易拉罐,“垃圾还没有。”
说完,她疾步上前,一把揪住了b哥的衣领。
说是揪,但因为身高的差距摆在那,看起来更象是举手抓。
她动作快到我只来得及跟上去两步。
接着事态的发展很快打消了我的顾虑。
江雪芽手上的b哥已经失了魂,象是人在这,号却已经下了。
他没有任何抵抗,就这么磕磕绊绊地任由江雪芽拖了出去。
一路走好。我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