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闻言,脚步一顿,“公子还有何见教?”
皇甫佑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言辞却颇为清淅,“先生今日辛劳,家父年迈,病体沉疴,今日之事还望先生勿怪。
“皇甫公国之栋梁,诩唯有敬意,何来怠慢。”
“先生雅量。”皇甫佑话锋一转,“佑有一事不明,昔日董卓、王允,大权在握,何以倾刻间消亡?”
“大权在握,专横也。”
“先生果然洞若观火,那先生观今日李郭二位将军,比之如何?”
贾诩眼神瞬间犀利,嘴唇微动,显然在斟酌这个敏感的话题。
然而,不等他开口,皇甫佑却突然笑了,主动打破了沉默。
“适才相戏耳,先生不必多虑,佑不敢妄议朝局,佑虽不才,愿为先生说服家父,以安李将军之心。”
贾诩眼神再次变换,看向皇甫佑时已不再平静,“诩谢过公子,只是不知,公子助我……”
“佑家风于此,自当为国为民,更无所求,无论成否,届时佑必亲往先生府上告知。”
“那诩便静候公子佳音。”贾诩微微一笑,已然将皇甫佑的想法猜了个大概。
送走贾诩后,皇甫佑回到前堂。
此刻皇甫嵩面色虽差,却不再狂咳不止,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眼皮未抬,淡淡道,“人送走了?”
“送走了,父亲。”
“你与那贾文和说了什么?”
“说服您同意啊。”皇甫佑轻飘飘说道。
“如今京城动荡,还是少与……什么?你也要为那李郭二贼做说客?”皇甫嵩说到一半,愣了半分,怒目圆睁喝道。
“非也非也!”
皇甫佑努力憋笑,“正因他们二人是国贼,我们才更需隐忍谋划,您若是拒绝,李郭二人恼羞成怒,我皇甫一门安危何在?我与那李郭不相识,更不能象大哥能为父亲入宫……”
“你……你这逆子!”皇甫嵩显然急了,指着皇甫佑大骂,脸上胡须乱颤。
“老夫为大汉纵横沙场,何惧生死?”
“您当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乎?”皇甫佑装作仰慕,拱手道。
皇甫嵩轻捻长髯,“老夫宁死不屈!”
皇甫佑点点头,满脸的认可,“父亲刚烈,气节定然名垂千古,但最后却留下个不忠的名声,可惜可惜!”
“老夫……老夫……”这次皇甫嵩是真没装,一顿乱咳。
皇甫佑赶忙端上一杯茶,“父亲消消气。”
“去!”皇甫嵩一把将茶杯甩飞,面红耳赤的抓着皇甫佑,“老夫对大汉,何来……何来不忠一说?”
“父亲别忘了,李郭掌权,天子蒙尘,您若不从,那岂不是抗旨?岂不是不忠?”
皇甫嵩闻言,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渐渐冷静下来。
突然他又看向皇甫佑,“李郭二贼胁迫,岂是陛下之意?”
敲了,这老顽固,这么掘呢,皇甫佑暗骂。
“您别管是与不是陛下之意,若是几日后降旨,您不从,岂不污了一世英名?”
皇甫嵩眉头拧成麻花,显然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对古代这种看名声比命还重要的人,你越杀他,他反倒越乐意,因为这正中他的下怀。
诸如弑君的崔杼,砍了太史家大哥,又来个二哥,砍了二哥,又跳出来个三弟,这下好了,崔杼臭名昭着,太史一家流芳千古。
当然,极端案例方孝孺除外……
“还望父亲早做决断,近日长安或有事端。”
话说到这份上,皇甫佑知道得给这老头几天缓缓,轻轻一拜,“父亲您好好思量,儿不打扰。”
老头气鼓鼓的不说话,皇甫佑耸耸肩,若无其事的离开。
……
数日后,李傕设宴刺杀樊稠。
皇甫府邸后院。
高大的松树下,青年与壮汉正扎着马步,其中一人满头大汗,双腿抖的像筛糠。
片刻后,青年扑通坐下,大口喘着气,正是皇甫佑。
“公子,你这也不行啊,才一刻钟就坐下了,哈哈哈!”
“典韦你彪啊!要是本公子能一直蹲,还要你干嘛?”皇甫佑看着眼前的壮汉,有些无语。
前些日子,这家伙在酒馆造了一大桌子饭不给钱,碰巧皇甫佑难得上街,便替他解了围,完事这家伙就赖上他了,皇甫佑一问竟是典韦,正巧缺个保镖,索性给他收了。
“奥,公子说的有道理。”典韦挠挠头,表示认可。
“得得得。”皇甫佑感觉自己白说了。
伸了伸骼膊,皇甫佑准备打一套太极,这也得益于穿越前那几个公园大爷,天天看,自然也会那么一两手。
张三丰!想不到吧!我把你代言抢了!
至于武功,皇甫佑倒没怎么强迫自己,有保镖在,加强锻炼身体好就行了,皇甫佑还准备把太极传授给诸葛亮呢。
练武那么累,我活得久就行,活得久就赢了,比如司马老贼……
“公子。”皇甫佑刚拉开架势,春儿便走过来打断了他。
“公子,老爷喊您过去呢。”
呦!这老登总算想明白了,他要再晚几天,皇甫佑都准备偷偷溜了呢。
“好,我马上去!”
熟悉的前堂,皇甫嵩和皇甫佑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你是如何知晓近日会有乱象。”
皇甫佑知道他说的是李傕杀樊稠的事。
“李傕为人残暴多疑,他杀盟友岂不是意料之中?此番自相残害,日后李郭二贼反目也是必然。”
皇甫嵩似有所悟,点点头。
“父亲可知,若是李郭开战,天子该当如何?岂不被二贼哄抢?”
皇甫嵩闻言一惊,这点他倒是没想到,此刻不免有些担忧。
“儿知道,父亲以为儿为求自保才劝父亲任太常,殊不知,儿这是为了保存汉室火种。”
皇甫嵩紧紧盯着皇甫佑,“你且说来!”
皇甫佑微微一笑,“李郭二贼日后相争,若想社稷延续,则需寻一忠心之士迎驾,荡平李郭。”
“然关东诸雄,袁氏兄弟雄踞南北,皆有不臣之心,曹孟德占据兖州,野心勃勃,唯有一人,游走于各路诸候,寻求复兴汉室之计!”
“何人?”
“卢植公之弟子,刘备刘玄德!”
“刘玄德?”
“对,玄德公出身寒微,几经颠簸,讨黄巾,救北海,仁义布满天下,其下更有猛将关张,皆万人敌也!”
“父亲有所不知,玄德公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玄孙,论辈分还是当今天子皇叔呢!”
为了让皇甫嵩信服,皇甫佑都给老刘开了户了。
“果真如此?更何况那刘备……那刘备如今在何处?”
“刘备如今屯居小沛,遥领豫州,助陶恭祖抵御曹孟德。”
“他只有一隅之地,焉能抗衡李郭,迎回圣驾?”
“父亲有所不知,陶恭祖重病缠身,子嗣无能,日后必将徐州让与刘玄德!”
“你……”皇甫嵩心中一震,感觉越发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你身居宅院,天下大事,你从何处得知,又是如何悟来这些道理?”
皇甫佑早有对策,“孩儿虽不出家门,然天下崩坏,岂能闭目塞听?且近日伺奉汤药之馀,反思忖我汉室与我皇甫家的未来,方有此念。”
“仲承,为父先前看轻了你……子干已逝,陶恭祖如今也……当真是世事无常。”
“父亲一生为国操劳,无暇顾及孩儿也是……”
皇甫嵩抬手制止了皇甫佑的话,带着疑惑看向皇甫佑,“你且说,与为父任太常有何干系?”
“父亲,当然有关,孩儿可以以此为交换,到时可让朝廷下令,使其名正言顺……儿也愿以我皇甫家之名前去相助,到时定能迎回圣驾,不辱我家风!”
“你竟连我皇甫一门都算了进去……”
皇甫嵩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皇甫佑片刻,终是长叹一口气,“罢了,为父依了你便是,你去闯吧,切记莫要辱了皇甫一门。”
皇甫佑闻言大喜,这下能光明正大的去帮老刘了,一顿彩虹屁奉上,“父亲果然大义!不愧为我大汉第一战神!这等胸怀实乃……”
“你去与文和谈吧,莫要在这多嘴!”皇甫嵩老脸一红,挥手赶走了皇甫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