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官?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树林深处传来。
“来了来了。”
一道略显轻挑,却又带着几分躬敬的声音响起。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
只见叶尘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脚踩枝叶,不急不缓的从阴影中走出。
“在下叶尘,乃是此次恭请阎君出行的祀官。”
他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径直走到那纸人面前,双手抱拳道:“仁兄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想必便是阎君座下的阴司判官吧。”
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司妍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活了两辈子,她还真没见过这么会扯淡的人。
‘毋……须……客……套……’
纸人瘆人的脑袋上下转动,似乎是在打量叶尘,片刻后,它再次唱道:“可……知……规……矩?”
“自然知晓。”
叶尘直起身子,笑容不减:“一事抵一事。烦请判官替我做一事,我便奉上阎君所需之物,以此了结,互不相欠。”
纸人沉默了片刻,朱砂点化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个字:“允。”
叶尘吐了口气,转过身,目光越过杜远,直直落在了帘幕后探头探脑的司妍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在下便直说了,希望判官大人出手,帮我拿下这位司家大小姐。”
“啊?!”正在看戏的司妍瞬间石化,活象个被雷劈了的呆头鹅。
“等……等等!”
司妍反应过来,急得跳脚,指着叶尘喊道:“喂!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抓我啊?”
这伙儿人来路不明,在上一世的退亲之路上更是闻所未闻。
怎么重活一世,突然就惹上了这么个麻烦?
司妍想到太荒界传闻中随机掳走女子,将其充为炉鼎的传闻,越想越慌。
见对方不为所动,她又连忙朝向纸人:“那个……判,判官大人,您不是要做交易吗?我知道很多太荒界的秘辛的!咱们也可以做交易啊!”
“司妍大小姐,你可能有所误会。”
叶尘回过头,看着急得跳脚的司妍,乐呵呵的说道:“阎君是由在下以秘法请出,自然只会与在下交易。”
“尔……之……代……价……”
纸人悠扬的声音适时响起:
“需……奉上……极灵体质……女子一名。”
此言一出,杜远脸色瞬变,陈峰也是瞳孔一缩。
“极……极灵体?”
司妍一愣,随即狂喜,挥着手大喊道:“我我我!我就是!阎君大人!我就是极阴灵体啊!带我走吧!快带我走吧!”
比起非要自己退亲的杜远,以及这群居心不良的恶徒,自己宁愿跟着这位阎君前辈。
说不定,人家就是想收极灵体的女子为徒呢。
“判官大人!万万不可!”
叶尘却象是急了,赶忙挡在车厢之前:“此女是在下所求,阎君所需之极灵女子在下会另行搜寻,还请……”
“极灵……万中无一……难以再得……”
然而,那纸人却打断了叶尘之话,再次唱道:“此女……入轿……冥祀交易……允你……更替所求……”
话音未落,大红花轿的轿帘缓缓掀开。
“请……上……轿……”
“大小姐!不能上啊!”
杜远这下是真的急红了眼,连对强者的恐惧都被压了下来:“此人气息诡谲,所修功法亦绝非正道,定是邪修老魔!此时分明是垂涎大小姐的极灵体,要把您抓回去当炉鼎采补!您这一去,那是羊入虎口,万劫不复啊!”
“休要污蔑阎君!”
叶尘转过身,义正词严地呵斥道:“阎君是执掌轮回的尊神,更是上三境的无上强者!其实力通天彻地,岂会行这般龌龊之事!”
他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那一脸维护偶象的狂热模样,若是对他了解不深的,还真以为他是这阎君的死忠信徒。
杜远被怼得哑口无言。
说实话,他压根就不信这纸人轿子里坐的是什么阴司阎君。
再说了,这阎君可是你召唤出来的。你们本就是龌龊行事的劫匪,召唤出来的又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但比起这些,杜远更加清楚,这位‘阎君’至少也是元婴期的可怕修士。
心里骂骂也就算了,要是让他开口骂,那是万万没有这个胆气的。
他只好拼命给司妍使眼色。
可司妍是谁?她是重生者!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反转自己即将惨死的结局。
若是她之前设想的无误,在当下的时间线,留给自己的机会实际上已经非常少了。
或者说……她此时几乎已经身处死局。
与其按部就班的前往萧家重演上一世,不如搏一搏!
“杜叔,您就别管我了!”司妍钻出自家轿子,根本不理会杜远的暗示,泥鳅似的钻进了对面的花轿里。
杜元欲拦,却被一股浩瀚若渊海的气机锁住,浑身冷汗直流,僵在原地。
“起——轿——”引路纸人高唱一声。
四名轿夫抬起轿子,一步一颠,迎漫天飞舞的纸钱,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铃声,回荡林间。
“大小姐——!”
杜远目眦欲裂,顺着纸钱飘落的方向急追而去。
现场便只剩下看似有些懊恼的叶尘,还有一脸懵逼的陈峰。
……
大红花轿内。
与外面纸人的阴森不同,轿子里却温润明艳。
轿壁上绘着繁复的金色云纹,软垫是由上好的丝绸铺就,触手生温。
若非还在耳边回荡的铃声,司妍甚至会以为自己正坐在新婚花轿里。
随着轿帘落下,司妍原本紧绷的神经,此刻稍微放松了一些。
此时,一股后知后觉的恐惧才涌了上来。
“我……我这就把自己卖了?”她缩了缩脖子,双手紧紧抓着裙角,探头探脑打量着四周。
除了她自己,轿厢里并没有其他人影。
“阎君大人?在吗?”
司妍咽了口唾沫,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脸上也堆起讨好的笑容:“那个……晚辈司妍。”
无人回应。
“前辈?您是来救我的吗?”
司妍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阴曹地府吗?那个……我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应该不用下油锅吧?”
还是一片死寂。
司妍有点懵了。
不管是要收她为徒,还是要将她炼为炉鼎,甚至桀桀怪笑来一句‘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都可以啊。
这一声不吭的,反倒让人心里毛毛的。
“阎君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来着……”司妍脑子里开始翻找太荒界的传说。
在太荒界的古老典籍中,确实记载着关于阴司与阎君的只言片语。
传说三千年前,道劫未现之时,三界六道俱全,天地秩序井然。
那时候,有阴司地府掌管轮回,有十殿阎罗审判善恶。阎君,便是那执掌生死簿、号令亿万鬼卒的阴司主宰。
“可是……道劫之后,轮回崩断,阴司应该早就消失了吧……”
司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总不可能真的遇到了上古时代的神灵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毕竟她死过一次,若是阴司当真还存在,那自己应该不是重活一世,而是正在阎罗殿里受审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道悠然、空灵,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的声音,在轿厢内回荡开来:
“东域司家,长女司妍。”
“父司景,母纪岚。”
“极灵之体,天生近道。”
“是是是!这就是我!”
司妍吓得一激灵,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阎君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这下她又有点动摇了。
才刚一见面就把自己底细摸的清清楚楚,就算不是阴司阎君,想必也是位大神通的绝顶修士啊!
然而,那声音并未就此止住:
“死于太荒纪三千五百三十七年。”
“享年……二十又八。”
司妍脸上的表情僵住。
太荒纪3537年……
那明明是她上一世死亡的时间啊!
“死后怨气不散,逆转光阴,重生至……”
那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回荡,将她心底最深处、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毫无保留的揭开,摊在阳光之下。
“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