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过林,卷起漫天黄白纸钱。
“阎君?装神弄鬼的把戏而已!”
楚辞从林间跳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陈峰,心中暗笑,居然被区区障眼法吓住,此人比之厉师兄当真是差的远了:
“叶尘啊叶尘,你是个什么货色,咱们圣宗谁不知道?平日里玩些上不得台面的招式也就罢了,现在当着陈师兄的面哗众取宠,怎么,莫不是想要背叛陈师兄,独吞宝物?”
纸人静静伫立,对于楚辞的叫嚣毫无反应。
“师兄,我刚才看的分明,叶尘抛出一把纸钱,紧接着这纸人就冒出来了,分明是他在背后搞鬼,想用这种手段吓退我们!”
见纸人毫无动静,楚辞心中的底气更足了,他冷笑一声,转过头,对着陈峰道:
“想来就连您想要出手针对司家的消息,也是这叶尘暗中泄露出去的,此人实在用心狠毒,万万不可留啊!”
陈峰双眉紧锁在一起。
他心知楚辞的狼子野心,自然不会轻易被其挑拨。
而作为重生者,他前世也是金丹圆满的大修士,见识更远非楚辞之流可以比肩。
虽然他没有从纸人身上察觉到任何灵气波动,但那股源自重生后,变得极为敏锐的直觉正在疯狂示警。
不能动。
绝对不能动!
不过陈峰并未出言阻止楚辞,相反,他倒希望这不知死活的蠢货继续犯蠢。
阎君之名,前世闻所未闻,为了不影响复仇大计,他不得不试探出对方的背景与实力。
“师兄放心!看我破了他这装神弄鬼的把戏!”
楚辞没有姑负陈峰的期待,讽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赤红的‘烈风火云符’。
暴喝一声,手中符录无火自燃。
狂暴的火灵气爆发,化作一道赤焰翻腾的火龙卷,夹杂灼热气浪,朝着纸人席卷而去。
车厢内,司妍正猫着腰,将帘子掀开一条小缝,小心翼翼的望着林间战场:“这……这是内讧了吗?”
她眨了眨眼,虽然还没弄清这群前世未曾出现过的劫匪究竟是什么来路,可他们竟自相残杀起来,那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司妍刚想跳窗开溜。
突然,林间忽起狂风。
呼啸冷风吹得枝叶簌簌作响,更将车厢帘幕整个掀起。
司妍攥紧留仙裙,正要伸手拉好车帘,目光却无意间扫到车外。
狂暴的火龙卷刚逼近纸人身前三尺时,竟如遇到了烈阳的残雪般,转瞬之间冰消雪融。
纸钱如雨落下,一道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唱词,突兀钻入众人耳边:
“惊扰……阎君尊驾……”
“触犯……阴司铁律……”
“依律……宣判……”
“当斩——!”
拿腔作调的斩字落下,漫天飞舞的纸钱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牵引,转瞬汇聚为一体,在空中化作一柄足有丈许长的惨白纸刀。
刀锋轻薄如纸,轻飘飘的一挥而下。
“叶尘,你这点微末道行,就别在这里……”
楚辞脸上的讽笑还未褪去,嘴里那句‘装神弄鬼’还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吐出来。
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痕,便从他的眉心一直蔓延而下。
随后,整个人向着两边倒去。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满地枯叶。
司妍赶紧合上帘子,防止血液溅上来。
她有好些年没换上干净衣服了,一点都不想被弄脏。
陈峰瞳孔骤缩。
一招秒杀筑基后期的楚辞,这纸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他不敢再有丝毫保留,将骨哨抵在唇边,用力吹响。
凄厉的哨声响彻云霄。
原本因未收到命令而陷入静止墨玉麒麟,仰天咆哮一声,四蹄蹬地,庞大身躯带着万钧之势,朝着纸人狠狠撞去。
墨玉麒麟乃是司家集大成之作,通体由万年铁木打造,坚硬无比,哪怕是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也难以在上面留下痕迹。
“给我碎!”陈峰心中怒吼。
然而,面对这庞然大物的攻势,引路纸人仍是寸步未动,再次撒出纸钱。
纸钱在空中飞速交织缠绕,编织成一张遮天巨网,朝着巨兽罩落而下。
墨玉麒麟猛然挥爪,欲将那层纸网撕成碎片。
可那原本足以开山裂石的利爪落下,却仿佛撞上了千锻精钢,连纸面纤毫都未能撼动。
紧接着,纸网仿佛捕猎的渔网般骤然收缩,更有一股无形的巨力从其中传出,将猎物连同网一并托起,直冲空中。
巨大的机关兽竟被这轻飘飘的纸网硬生生拉到了半空之中,任凭它如何咆哮挣扎,只是入笼困兽,无能为力。
引路纸人再次开口:
“宣判……焚身!”
包裹着麒麟的纸钱牢笼上燃起赤红火焰。
墨玉麒麟坚不可摧的铁木身躯,在火焰的灼烧下,竟如蜡像般融解开来。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尊足以抗衡金丹修士的机关兵器,便散作了随风飘散的灰烬。
陈峰手中的骨哨也在同一时间炸开。
墨玉麒麟啊……连金丹后期都能硬抗的墨玉麒麟……就这么没了?!
“这……这是元婴大修士才有的实力!”陈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树林里,竟然撞上了这等恐怖的存在。
这种级别的老怪物,有那么容易碰上吗?!
他陈峰重生归来,自认掌握先机,成就元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说到底,他当下连金丹之境都未跨入,便是手段尽出,底牌全现,怕是也顶多比同阶修者多撑上两个呼吸的时间罢了。
而另一边,正全力疗伤的杜远,看着自家引以为傲的机关兽连一招都未撑过,同样是震惊骇然。
但他到底是老太荒人了,最是懂得保命的技巧。
既然这神秘强者出手灭了路匪,那大概率是友非敌……
杜远身形一闪,转瞬出现在纸人近前,恭躬敬敬的一揖到底:“不知是何方前辈出手相救!晚辈司家杜远,代家主谢过前辈救命大恩!”
司妍躲在车帘后,心里乐得直冒泡。
“难道……重生一次,运气真的好起来了?”
她激动的握紧小拳头,心中燃起希望:“说不定有高人看中了我的资质,要收我为徒,传授那种能轻松吊打萧铭的绝世功法!”
杜远迟迟没有等来回应。
只有铜铃声,在忽起的阴冷寒风中发出‘丁铃’的脆响。
陈峰脸色阴晴不定,他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已经放弃了劫持司妍的打算。
只是就算他想跑,可在一位疑似元婴的大能面前,就连逃跑也是奢望。
就在此时,那纸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祀官……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