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贾敏带着女儿林黛玉,风风火火的就进了京城。
早在林清晓过了府试后,林如海便找人在京城置办了宅院。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以儿子的学问能力,考中进士是迟早的事。
而且他是巡盐御史,掌管东南盐课重税,皇帝是绝对不可能让儿子在外放为官的。
因此早早的置办下宅院,觉得儿子早晚能用的上。
只是他实在是没想到,林清晓的能力这么逆天,逢考必过,年仅十三就中了探花郎。
一门双探花,荣耀非常的同时,也代表儿子十三岁就要独自在京城生活,这可是让老两口放心不下了。
这不,刚刚一个月不到就出了事情,搞得贾敏放下一切便匆匆进京,只想着为儿子疏通一二。
贾敏他们的船刚刚靠岸,老远就看到这边的管家迎了过来。
冯管家到了船上,贾敏没顾得其他,先问儿子的情况。
“好叫太太知道,少爷昨日已经回詹事府当差了,他还嘱咐老奴,今天务必早点儿来码头等着,见到太太和大小姐,说他不能亲自来接母亲和姐姐,实属罪过。
可自古忠孝难两全,他背着宫里的差事,实在无法分心,还请太太,大小姐原谅。”
贾敏听得眉头直挑,随后着急的问道:“那你们少爷的伤怎么样了?皇上是怎么说的?这算不算就是官复原职了?”
“太太,少爷没跟奴才细说,只是听伺候少爷起居的书童林墨说,少爷曾说过,这不过是圣上的小惩大诫,打他的屁股,吓唬太子罢了。
想来,以咱们家少爷的聪慧,差事该是无虞的。”
听到这话,贾敏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些,进而再次问道:“那你们少爷的伤怎么样了?可找了名医瞧过了?”
“瞧过了,太太,当天晚上,皇上就派了太医过来,给少爷把了脉,上了药,说是皮肉伤,不曾伤了筋骨,将养几日便可痊愈。
如今少爷已经大好了,行走坐卧皆不影响,这才被召回去当差了。”
“哦,如此便好。”贾敏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随后才开始安排丫鬟仆役们伺候她和林黛玉下船。
母女俩坐轿子,行李用马车拉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京城的家中而去。
进了家门,穿过前院,过了垂花门,便属于内院了。
到了这里,贾敏和林黛玉才下了轿子。
贾敏属于林家的当家主母,此次来到京城的宅子里,那也是当仁不让的最大主子,随即就开始安排起了家里的诸多事务来。
而林黛玉则是闲了下来,选了后院的一栋绣楼,带着身边的几个小丫鬟开始打理起了这个新的住处。
她生在姑苏,长在姑苏,如今却因为弟弟当了京官而入京居住,心里高兴自然是有的。
只不过离开了父亲,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姑苏,心中的不舍和感伤,便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尤其是在船上,听母亲说起京城冠盖云集,诗礼簪缨之家众多,更是让十四岁的黛玉,心中多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混合着期待与羞怯的烦闷来。
此时的她绝对想不到的是,在某个时空里,她是早几年就该孤身进京的,那时候的她弟弟早夭,母亲去世,孤女进京,只能委身于那荣国府,方能寻得一丝生机。
怎奈何即便赔上了林家五世积累的万贯家财,却也没能换回她的一条性命,令人不胜唏嘘。
而如今却是大大不同。
正是有了林清晓这样的弟弟,如今她才会父母健在。
而且现代她的弟弟一举夺魁,成了东宫属官,前途不可限量。
这让她的命运,从这一刻变得不同起来。
这天,贾敏以命妇的身份,借着给淑妃进献姑苏特产的名义,向宫里递了请安的牌子。
淑妃是前太师之女,其父为大顺文宗领袖,地位尊崇。两人做姑娘时便是手帕交,如今虽然十几年过去,往日的交情还是在的。
贾敏此次进京,为的就是见一见这位姐妹,为儿子在京城为官,积累一些人脉。
也不知是巧遇还是怎得,在贾敏和淑妃在宫中叙话时,正赶上皇帝过来这里。
两人见面,贾敏表面从容淡定,规矩行礼问安,实际袖子里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心中百感交集,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更是让她不敢抬头看向面前的“故人”。
皇帝的眼角却是不易察觉的挑了挑,往日种种,萦绕心头。
“夫人,多年未见,一向可好?”皇帝的语气看似平淡,但其中的唏嘘之意,关切之情,只有知道些旧事的人才能听得出来。
淑妃偷眼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贾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静的站立一旁。
“多谢陛下垂怜,命妇一切安好。”贾敏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朕尝听闻汝与林爱卿曾多年微恙,如今如何了?”
“愚夫妇何德何能,竟劳陛下挂念?我夫妇二人确实多年牢疾,至今未能痊愈。多赖吾儿寻得一良方,后经年亲侍汤药,固所有好转。”
“唔,你儿辰安,朕见过,是个不世出的奇才。”皇帝回答一句后,想了想贾敏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便主动道:“前些日子,朕教训了辰安一顿,不过是小惩大诫,稍加约束,你夫妇大可不必为此惊忧。”
听到这话,贾敏赶紧下拜道:“陛下圣明,吾儿自小顽劣,疏于教导,陛下亲自罚其过,正是导其向正,愚夫妇感念陛下圣恩,自不敢心生他想。”
“恩,如此便好。”
说完,皇帝起身,走出了淑妃的住处。
贾敏在宫中得到了实信儿,也不再多待,便匆匆出了宫来。
到了当天夜里,皇帝宿于淑妃宫中,便听淑妃道:“陛下还念着敏姐姐呢?”
“不要胡言乱语,敏儿早已是林如海的夫人了,我怎么可能念着臣子的妻室?那不成昏君了么?”
皇帝闻言,用指头点了点淑妃的额头,笑斥道:“再要混说,小心朕罚你”。
淑妃娇嗔,口虽称不敢,可遂又道:“当年也是怪贾家,有眼无珠,明知道陛下倾心于敏姐姐,却偏偏将之许配给了林如海。”
闻言,皇帝叹了口气:“哎,此事也怨不得贾府,当日世人皆围在先太子身边,又有谁看好我这个闲散王爷呢?
况且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敏儿又能如何?”
“倒也是,不过如今也算好了,敏姐姐的儿子考了探花郎,入詹事府成了太子殿下的伴读,也算是陛下垂拱天下,结出的善果。”
皇帝听闻,大笑一声,道:“偏你会说话。”随后二人便岔开话题,不再谈论贾敏了。
隔天,正在詹事府当差的林清晓,突然接到一份特旨,除却佶屈聱牙的形容词,大概的意思是:
他这人很孝顺,而大顺朝以孝治天下,如今他的母亲有病,因此恩典他以后做五休一,每隔五天就能放一天假,让他回家伺候母亲吃药云云。
看着手中的特旨,林清晓目定口呆,不解其意。
我孝顺父母,皇帝是怎么知道的?而且给了这么大的方便,早早的就让他过上有周末的生活了,这可真是天恩浩荡,飞来横福啊。
当天晚上,林清晓就从东宫回到家里,见到了他的母亲贾敏和姐姐林黛玉。
请安过后,又问了一路上有无意外,这才陪着母亲和姐姐一起吃饭。
“娘啊,说来奇怪哈,皇帝老子突然给了我一个恩典,让我做五休一,回来伺候您吃药,您说,皇帝是怎么知道咱们家的事儿的?”
饭后,林清晓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贾敏只是装作不知,以皇帝可能觉得他年龄小,再就是他爹的折子可能起了作用,将这件事给绕了过去。
毕竟,她进宫这事儿,可是不想让儿子知道,更遑论她跟当今陛下年轻时候的那点儿牵扯,就更加不能让儿女们晓得了。
随后,贾敏对林清晓和林黛玉道:“你们祖母早前就传过话来,说让我们尽快过去。
既然你明日休沐,那便定在明日吧,你和黛玉跟着我,去见见你们外祖母,还有你们的两个舅舅。”
“白玉为堂金作马,儿子在姑苏的时候便听人说起过贾府是钟鸣鼎食之家,明日总算是能去见识一番了。”
林清晓表情夸张的说道,惹得贾敏轻笑,不过还是嘱咐:
“你外祖母家里累世公侯,簪缨之族,规矩更是大的很。明日你们去了,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别惹出什么笑话来。”
“母亲放心便是,今日晚上,我便和姐姐一道,好好温习一遍礼书,绝对不会给母亲丢脸的。”
“呸!偏你会说话,谁不知道你这个探花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这是变着法子笑话我吧?”
林黛玉一听林清晓的话,当即便不干了,以为这是弟弟在嘲笑她。
话说,有个读书厉害的弟弟,当姐姐的心理压力很大的。
有时候黛玉都会想,幸好自己是女儿身,否则生在这个家里,还不得被羞死了?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弟弟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姐姐面前卖弄啊!
唉,也就是国朝不许女子科举,否则今科状元,非姑苏林家,有名黛玉者莫属已…。”
黛玉羞极,站起来就要扯林清晓的衣服,口中直呼:“你还敢讽刺我是不是,看我不打你的嘴!”
一时间,姐弟两个追逐嬉闹,引得贾敏和满屋子的丫头仆妇都笑了起来。
贾敏更是心情畅快:有这么一双儿女,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