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圣一拍手掌，笑声通过血色面具传出。
“这么说来，你是为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而来？”
“早听闻你与他以琴箫结缘，是江湖上难得的知己。”
曲洋脸上的羞惭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重。
他点头，声音低沉。
“恩公所言不差，我此行正是为刘正风而来。”
他望着衡阳城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忧色。
“我从教中旧部那里得知，左冷禅早已对我与正风的交情心怀不满，——。”
“此次金盆洗手，不过是他发难的由头！”
“他要借五岳剑派的名义，除掉刘正风这个与魔教勾结的污点！”
一旁的曲非烟小手攥着曲洋的衣角，小声道。
“爷爷一路上都在说，刘爷爷是好人，不能让他被坏人欺负。”
曲洋拍了拍曲非烟的小脑袋，再次拱手追问。
“方才情急，未及细问，还请陆恩公示下全名。”
“陆圣。”
陆圣淡淡吐出两个字，语气平稳。
既没有自夸的张扬，也没有藏拙的刻意。
“陆圣？”
曲洋咀嚼着这个名字，眉头拧起。
这名字听着极为耳熟，象是在哪里见过。
可一时偏又想不起来，只觉得心头隐隐有股熟悉感。
就在这时，一直观察陆圣的曲非烟眼前一亮，拽着曲洋的袖子，声音清脆。
“爷爷！我想起来了！”
“他就是江湖上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血剑修罗’，那个一人一剑挑了青城派的陆圣啊！”
曲洋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陆圣，眼中满是震惊。
青城派虽说比不上五岳剑派，可也是根基深厚的二流顶尖势力。
门下弟子众多，更有馀沧海这等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坐镇。
即便馀沧海与青城四秀折在福威镖局，可残馀的青城派依然强大。
陆圣能凭一己之力复灭整个青城派，这份实力绝非寻常一流高手能及。
“原来恩公就是是‘血剑修罗’，老朽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曲洋再次拱手，这一次的姿态比之前更显郑重。
“青城派复灭之事，早已传遍江湖，只是没想到竟会是恩公所为。”
陆圣摆了摆手，没有过多纠缠此事。
他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既为刘正风而来，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提及刘正风，曲洋的眼神变得坚定。
他望着衡阳城的方向，一字一句道。
“我与正风相识数载，琴箫相合，早已是过命的知己。”
“他如今有难，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能坐视不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决绝。
“左冷禅想动他，先过我这关！”
阳光照在曲洋饱经风霜的脸上，竟让这位魔教长老多了几分侠者风范。
“那你孙女怎么办？”
陆圣的声音响起，曲洋猛地一怔。
低头看向曲非烟，眉头拧成死结，脸上的坚定化作难色。
曲非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是他的软肋。
此次去刘府，刀光剑影在所难免，他怎舍得让年幼的孙女踏入龙潭虎穴？
可转念一想，如今的他早已是正魔两道的公敌。
魔教视他为叛逆，正派因他的身份欲除之而后快。
曲非烟跟着他，即便躲得过今日的追杀，明日也可能葬身于暗箭之下。
前路茫茫，他竟找不到一处能让孙女安稳藏身的地方。
就在曲洋愁眉不展之际，目光扫过陆圣手中泛着寒芒的长剑。
他忽然眼前一亮，象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曲洋深吸一口气，将曲非烟往前一推。
自己则后退半步，对着陆圣躬身，语气里满是恳求。
“恩公，老朽斗胆，恳请您帮忙照看非烟几日。”
“此恩若能记下，曲洋来世必报！”
话音未落，他从怀中掏出两本册子。
那册子用牛皮纸装订，边角发亮，显然是常年带在身边的宝贝。
他双手捧着册子递到陆圣面前，低声道。
“这是老朽的一点心意，望恩公笑讷。”
陆圣伸手接过，快速翻阅。
这两本秘籍，一本是黑血神针的锻造之法与发射诀窍。
另一本则是曲洋修炼的独家轻功，《踏雪无痕》。
前者详细记录着黑血神针的选材、淬火及运力法门。
后者则图文并茂，步法精妙，确是难得的轻功秘籍。
他抬眼看向曲洋，点头道。
“行，我答应你。”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曲洋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连声道谢后，蹲下身看着曲非烟。
他的手抚过孙女的双丫髻，将沾着的草屑一一拂去。
“非烟，你乖乖跟着恩公，不许调皮，不许乱跑，更不许给恩公添麻烦，知道吗？”
曲非烟看着曲洋，小大人似的用力点头。
“爷爷放心，我一定听话，不惹事。”
话音刚落，她又拽了拽曲洋的衣袖，黑亮的眼珠里泛起水光。
“那爷爷什么时候来接我？我怕，我怕找不到你。”
曲洋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
能否活着回来，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
但他不能让孙女失望，只能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等爷爷渡过难关，立刻就来找你。”
“最多七日，咱们就能团聚。”
“拉钩！”
曲非烟伸出小小的手指，认真地看着他。
曲洋神色一僵，随即伸手勾住孙女的指尖，曲非烟喊着。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曲洋站起身，再次对着陆圣抱拳，目光郑重。
“非烟就拜托恩公了，若七日后我未现身，还请恩公带她找一处安稳地方落脚。”
“你放心就是。”
陆圣点头应下。
曲洋最后看了曲非烟一眼，象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
随即他钻进芦苇深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陆圣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面露难过的曲非烟，不由得心中感慨。
“真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他一开始也没想到，曲洋会将唯一的孙女托付给刚认识的自己。
这份信任来得猝不及防，却又无比厚重。
或许这就是江湖吧。
以心换心，以义相待。
若非曲洋这般坦荡赤诚，也不会跨越正邪壁垒，与刘正风成为琴箫相合的知己。
陆圣低头拍了拍曲非烟的小脑袋。
“走吧，我先带你去城里找个地方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