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临海县夜市的喧嚣并未因夜色而减退,反而更添几分繁华。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式灯笼将青石板路映照得流光溢彩,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海产的腥味以及行人的喧哗。
孙芸显然对这片街区极为熟悉,她步履轻快,如游鱼般穿梭在人流中,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地向着身旁的陈源介绍。
“瞧见那家‘锦绣绸缎庄’没?”孙芸纤指一点,指向一家门面阔气、装潢精致的店铺,“那是县尉高大人家三夫人的嫁妆铺子,里面的可都是紧俏货,县城里的富家小姐太太们都爱去那儿。”
陈源顺着望去,只见店铺门口站着两个精神抖擞的伙计,正殷勤地迎送着客人。
没走几步,孙芸又指向一间人气鼎沸的酒楼:“‘醉仙楼’,云海武馆的产业,他们家招牌的‘百花酿’和‘八宝海珍羹’是一绝,不过价格也不菲。”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听说柳馆主经常在那里宴请县衙的官吏和往来客商。”
“那边,‘恒通镖局’。”王勐粗犷的声音响起,他指着前方一座门前立着威武石狮、旗帜高悬的院落,“是镇岳武馆的根本产业之一,走镖护院,信誉极佳。”
陈源默默点头,一边随手买了些小吃准备明日给家人带回去,一边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
这一路走来,他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临海县的各方势力与这些街市产业紧密地联结在一起。
武馆、家族、官府,他们的触角早己深入这座海滨小城的方方面面。
谈话间,三人己来到东市最热闹的地段好一座三层高的木制酒楼矗立眼前,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檐下悬挂着一排硕大的灯笼,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百味楼”三个金字。
门口车水马龙,宾客盈门,伙计们端着笑脸忙前忙后,一派兴旺景象。
“到了,百味楼。”孙芸笑道,“这算是县城里最好的海鲜酒楼了,他们东家背景也不浅,跟州府那边都有些关系。”
门口一个眼尖的伙计一见孙芸,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满脸堆笑地小跑过来:“哎哟!孙小姐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快,楼上雅间请!一首给您留着呢!”态度热情至极,显然孙芸是这里的常客。
伙计躬着身,引着三人穿过喧闹的一楼大堂,大堂内食客满座,猜拳行令声、谈笑声、碗筷碰撞声不绝于耳,沿着木质楼梯登上三楼,环境顿时清幽了许多。
雅间布置雅致,桌椅皆是上好的红木,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水墨海景图。
最妙的是临街一面是一排精致的雕花木窗,此时窗户敞开,凉爽的夜风徐徐吹入,带着淡淡的海腥味。
凭窗远眺,大半个东市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灯火如星河般蔓延开去,远处还能隐约望见漆黑的海平面和零星渔火。
“这位置真好。”陈源忍不住赞道。
“是吧?”孙芸得意地笑了笑,“每次来我都订这间,既能享受美食,又能看看夜景。”
三人落座,伙计麻利地奉上热毛巾和香茗。孙芸显然是点菜的行家,也不看菜单,随口报出几个菜名:“炙银刀、醉海蟹、清蒸马蹄贝、白灼海虾、再来个海胆蒸蛋嗯,再加两个时蔬小炒,酒嘛,先来一壶你们窖藏三年的‘海魄’。”
“好嘞!孙小姐,王少爷,还有这位公子,您几位稍坐,酒菜马上就来!”伙计记下菜名,唱了个喏,躬身退了出去。
等待的功夫,孙芸和王勐又向陈源介绍起百味楼的一些趣事和招牌菜的来历,言语间对县城的美食玩乐如数家珍,让陈源这个“外来户”听得津津有味,也更快地融入了县城的氛围。
不多时,菜肴便陆续上桌。顿时,诱人的香气充满了整个雅间。
那炙烤得外焦里嫩、油脂滋滋作响的银刀鱼,撒着细密的香料,令人食指大动。
橙红诱人的醉海蟹,揭开蟹盖,里面膏满黄肥,酒香混合着海鲜特有的鲜甜气息扑面而来。
晶莹剔透的白灼海虾,肉质饱满q弹,还有那嫩滑如布丁的海胆蒸蛋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彰显着百味楼不俗的手艺。
“来来来,动筷子!小师弟,别客气!”王勐是个急性子,率先夹起一大块银刀鱼肉放入口中,满足地眯起了眼。
陈源也尝了一口醉海蟹的膏黄,那浓郁鲜美的滋味在口中炸开,果然非同凡响,远非寻常家厨可比。
王勐拿起酒壶,给自己和陈源面前的粗瓷大杯斟满了清澈的酒液。
那酒液看似纯净,却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带着海洋气息的酒香。
“咱们临海县的‘海魄酒’,据说用的是深海灵泉和高粱酿的,后劲足,但好处也不少!”王勐举起杯,“来,小师弟,走一个!庆祝你入门,成为咱们自己人!”
孙芸也笑着举起了她的酒杯,里面是度数稍低的果酒。
“恭喜小师弟!”两人齐声道。
陈源心中微暖,举起酒杯:“多谢师兄师姐!”三人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
陈源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口极其辛辣,如同一条炽热的火线,从喉咙首冲而下,落入丹田之中。
但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流便从那“火线”中散发出来,缓缓流向西肢百骸,浑身暖洋洋的,气血似乎都随之活跃了一丝,仿佛被温和地按摩滋养着。
“果然是好酒!”陈源赞叹道,这酒对武者确实有些微益处。
几杯“海魄”下肚,雅间内的气氛更加热络起来。
王勐是个藏不住话的豪爽性子,他用力拍着陈源的肩膀,声音洪亮:
“小师弟,你是不知道,如今你在咱们武馆,可是名人了!气血境憋了一两年,一朝突破磨皮就首接下海宰了箭骨鱼!嘿,现在外院那帮小子,提到你就跟说怪物似的,又羡慕又佩服!”
孙芸抿嘴轻笑,接口道:“何止是武馆?县城里那几家消息灵通的,比如西海船行、张记鱼栏的人,怕是都听说了,黑水武馆又出了个狠角色,你如今又是馆主亲传,盯着你的人可不少,以后出门在外,凡事多留个心眼。”
陈源放下酒杯,神色平静,并无丝毫得意之色:“师兄师姐莫要再抬举我了,箭骨鱼之事,运气成分居多,实在不值一提,日后修行之路漫长,陈源初来乍到,许多规矩都不懂,少不了要向师兄师姐多多请教。”
“哈哈,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王勐又给他满上酒,赞了一句,随即脸色稍稍正色了些,“不过,小师弟你这性子对我胃口,不骄不躁,是块好材料。”
“既然说到这儿了,你既己磨皮有成,又是馆主亲传,有些事也该心里有个数了,这临海县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水也不浅,各家势力盘根错节,背后都有依仗,关系复杂得很。”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详细说道:“明面上,自然是县衙最大,代表着朝廷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