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年龄到三十岁上下，应该有一位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朋友、一位名头过得去的律师朋友、一位科长朋友。”
时过午夜，回迁小区住宅还亮着灯，李愈总结今天获取的信息，最后想起程琳的这句话。
涉及三十几万资金往来，需要咨询一位刚刚相亲失败的对象，显然他没有一位名头过得去的律师朋友。
那么换位思考，他是否有被律师朋友需要的东西？
李愈挠挠后脑勺，看着待发送的辞职申请邮件，神情游移不定许久。
把辞职申请邮件退回草稿箱，关掉计算机上床睡觉。
至少借助阿狸这个平台，他去买车能拿到公司员工优惠折扣……要是仿照程琳的口吻，这个应该可以叫做社会资源……
辞职的事儿也许可以再想想。
转天准时到公司上班，依然是带薪拉屎摸鱼的一天。
其实挺正常的，现在已经是2023年了，微信产品经理张小龙的职业履历当神话故事听，互联网业内再难出现一款超级产品。
大厂产品经理，不过是在前人开拓的版图上修修补补，你抄我我抄你。
要是一不小心抄死个初创小公司，那也没办法，有什么话跟法务部说去吧。
而象李愈接手的这类专项项目组，绝大多数都是大老板灵光乍现，等过个一年半载就忘了，到时候项目组原地解散，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狸家大业大，只要不闹出动静，亏这点三瓜俩枣，除了年终财务审计团队之外，旁人多看一眼都算浪费时间。
混当到周三下午六点，李愈准时放下保温杯，下班走人。
贺旭的堂哥叫贺鸿宇，年纪三十出头，身材匀称圆脸小眼睛，穿着双杜嘉班纳的橙白色厚底老爹鞋，整个人看起来既浮夸又精明。
他的公司开在钱江附近的写字楼里，面积很大，公共办公区坐着小一百号员工。
“前几年，我们给一家国资消费金融公司做外包客服，后来行业有变化，想把公司关了散伙。”
贺鸿宇边说，边坐到茶台前：“当时我就坐在你的位置，跟公司合伙人商量的。商量完了一转头，看着外面一百多口子员工，眼巴巴等着我们出去说结果。”
“我一咬牙，出去跟他们说：公司二次创业！就这么着，迷迷糊糊转行做了跨境电商。”
贺鸿宇笑呵呵介绍着，烧开水泡了两杯茶。
李愈看向玻璃格挡外，办公区棚顶贴着红色横幅，写有电商公司常见的激励标语：“现在跨境电商很火，您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哈哈，我当时是没招了。带着兄弟们尝试了小半年四处碰壁，最后有次过节回家跟贺旭吃饭，听他聊起你们集团淘系国际站布局，才下定决心全力切入。”
贺鸿宇三言两语间，轻松提及自家堂弟。
从李愈找程琳咨询的过程就能体现，比特币线下面对面交易蛮复杂的，只有币圈内部熟人才做。
所以贺旭要不是碍于情面，真心不想当中间人，即便比特币来路清白，比特币波动涨跌大今天卖了明天涨，谁知道李愈心里会不会觉得卖亏了。
贺鸿宇不紧不慢喝着茶闲聊，把因果关系跟李愈交代清楚。
“你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就按照现价收，然后通过公司账户给你打款，要交税。”
贺鸿宇说的干脆，笑着强调道：“我随便用个私人账户给你转钱，你也不放心，对吧？”
“没问题。”
比预想的顺利，李愈没什么好说，痛快点头应声。
只是心里不自觉画了个圈，跨境电商、公司户头……
打印买卖合同签了字，贺鸿宇喊财务进来当面汇款，李愈登陆比特币钱包，把两枚比特币转给贺鸿宇。
今天比特币实时价格跌了点，再转成人民币扣除税，实际到手32万出头。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他吭哧瘪肚工作一年赚的钱，就这样添进银行卡馀额。
“鸿宇哥，改天让贺旭安排，我们一起吃顿饭。”李愈站起身。
“别客气，让阿旭喊我就行，到时候喝一杯。”
贺鸿宇拍拍他肩膀：“我还要开个会，就不送你了。”
“您留步。”
李愈也不着急，等通过贺旭吃顿饭，后续慢慢接触交际，水到渠成自然会熟悉。
走出写字楼天边泛起火烧云，明明夕阳西下，他仰着后脑勺看天，越看越觉得亮堂——人无横财不富啊！
“三十多万现钱在手，消费，必须消费！”
李愈直奔湖滨银泰商业街，赶上晚高峰赛车堵路的，等他到地方下了车，看着街道边成排的奢侈品专柜，一下子不知道买点啥好了。
换做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去夜店开舞池卡、买买奢侈品衣服，哪怕跑去西湖四季、柏悦之类的酒店住一晚都觉得很爽，现在稍微想想好象没什么劲头……
换个新款手机，要满配的！
表带包浆的电子手表也换一块，给老妈买套海蓝之谜护肤品，再给老爸买条印满lv标志的腰带。
李愈在商业街晃荡半天，搜肠刮肚拢共才花出去七万多块钱，双手已经拎满包装袋，活象个给老板跑腿扫货的代购，还给自己折腾的又累又饿。
在附近随便找家不用排队的串串香餐厅，边刷敌台抖音擦边短视频边撸串，倒是蛮舒服的。
“来杯奶茶就更舒服了。”
李愈吃到一半被辣的嘶凉气，串串香隔壁就有家奶茶店，超大杯加冰水果茶搁嘴里就得劲，这玩意谁研究的呢。
他用手托着水果茶回到串串香餐厅，正滋溜滋溜喝奶茶，忽然和服务员迎面撞脸，一时间两人双双愣住。
服务员挤出个尴尬笑容：“对不起，我以为您吃完了。”
“……哦。”
李愈看看服务员抱在怀里竹签碗筷，碗里还有带着他牙印的半块午餐肉：“没事。”
他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围裙，拎起堆在餐位旁的购物袋走人，服务员追在后面连连说着抱歉。
一个人在饭口去餐厅吃饭，跟脑门上贴了“贱民”标签差不多，被收餐位只是小场面。
被安排在厕所边的餐位、亦或者被直接拒之门外，又不是没经历过。
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懒得计较了。
“找个地方重新吃顿好的。”
李愈出了餐厅，叫辆网约车，去湖滨28号餐厅。
网上戏称杭城美食荒漠，实际还是有好东西吃的，中餐有国宾馆紫薇厅、西湖四季金沙厅，再就是君悦酒店的湖滨28号。
这两年四季金沙厅比较网红，位置得提前预定，杭城土着更认的湖滨28，自从重新装修后菜品不如从前，也能吃就是有点小贵。
招牌扣肉必点，梅干菜烧牛舌搭个青菜，再来份花胶汤，服务员温馨提醒一个人吃这些绝对够了。
“吃不完打包带走呗。”
李愈目光扫过四周，餐厅深红色的中式装修风格，显得很隆重：“第一次来你家体验一下，有没有鲍鱼龙虾啥的？”
“好的，我帮您问一下……我们后厨还有一只新鲜澳龙，可以帮您做成家烧，您要试试嘛？”服务员握着对讲耳麦问。
“可以，上菜快一点，要不然吃不到后面的菜就饱了。”
李愈朴实刚健，服务员抿嘴笑着端来一杯茶水，瓷杯质感沉甸甸的还带个盖子。
尽管湖滨28不如从前，招牌总归响亮，餐厅大堂坐满热热闹闹的，上菜委实快不起来。
一道一道菜上慢慢吃，牛舌软嫩带着梅干菜的咸香味，稍微嚼两口还能感觉到点点汁水，李愈不太会吃，只能评价比串串香的鸭舌好吃……
“当啷当啷。”
等家烧澳龙上桌，李愈已经挽起衣袖吃的额头冒汗了，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响起，在公司的直属小老板打来的。
餐厅里吵吵嚷嚷，他抄起手机去餐厅外面接电话。
“喂，李愈，你在忙什么？”
“老大，我在外面吃个饭。”
“本来我还担心，你接手这个项目会不适应，这几天看你梳理工作状态不错，这周五定个时间，你组织个项目报告会吧。”
“好的，我马上安排。”
李愈不痛不痒应承，摸鱼也要有始有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
挂断电话，打个饱嗝转身进餐厅，赶紧再炫两口，好回家加班做ppt。
餐桌上，瓷杯中新倒了茶水，热气沿着半掩的杯盖冒出，装龙虾壳的骨碟扯掉换了干净的，筷子和勺子整齐摆在旁边。
李愈坐回原位，端起瓷杯喝了口热茶，被烫的嘶了口气，看向静静站在不远处的服务员，不自禁扯起嘴角。
“服务员，你好，我结帐。”他抬手示意。
“先生，您一共消费3275元，包含15的服务费。”
服务员拿着几个打包盒走过来：“我帮您打包一下，先生，您觉得我们餐厅的菜品怎么样？”
“很好，很满意！”李愈认真的说。
一顿饭三千多块钱，以他的收入水平，在吃不起和吃得起之间，隔着一个“舍得吃”。
往常从没舍得过，今天多了俩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