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辽东城的城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
杜尧领着十名亲卫踏着薄霜残雪，顺着官道来到城门口。
他在马邑成功招纳到李靖后没有多作停留，第二天就带着亲卫离开马邑郡启程返回辽东。
至于同行的张仲坚因与李靖夫妇己十多年未见，三人有太多积压多年的话要倾诉，便留在了马邑郡，打算和他们一同返回辽东。
杜尧刚进入城内，就见高士廉正一脸急色地等候着。
望见杜尧的身影，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高大人神色如此急切，可是出了什么事？”看着高士廉一脸焦灼，杜尧沉声问道。
高士廉连忙拱手，语气带着几分急促：“总管您可算回来了！”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见周遭都是亲卫才快步凑到杜尧耳边低声道，“东边来了一伙高句丽使节，为首的点名说有要事必须跟您当面商议。只因城内人多眼杂怕走漏风声，苏将军己经派士兵把他们看管起来，安置在城内一处僻静驿馆里了。”
杜尧听了神情微变。
在这征讨高句丽的紧要关头，他身为统领前线将士的陆路总指挥，若被有心人捅到杨广那里去，说他私会高句丽使节，轻则可能丢了这征东总指挥的权柄，重则搞不好还会被杨广首接撤职遣返洛阳。
“是谁带队？”杜尧沉声问道。
“为首的自称是高句丽王的近臣，还说认识总管大人。”
说到这话时，高士廉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看了杜尧一眼，“名叫泉盖苏文，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是泉盖文那小鬼？怎么还改了名字？”杜尧听到这名字心下顿时了然。
这泉盖苏文正是泉子游的孙子、泉太祚的儿子。
两年前杜尧攻破平壤城后，把他泉太祚和泉盖文父子俩一同扣押在冒仓山，与他们一同共处了许久。
如今他爹泉太祚还依旧被杜尧扣押在冒仓山好吃好喝地供着呢。
对这个少年杜尧自然是熟悉得很。
杜尧望着高士廉点点头：“你们做得不错，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
他看向眼前的辽东城，“如今整个辽东都在我杜尧的总管府掌控之下，想来除了世家大族的少数人外，还没人敢在我的地盘上乱嚼舌根。”
说话间，杜尧随着高士廉返回了总管府，稍作安排后，在一名亲卫的引领下前往关押高句丽使节的驿站。
到了驿站，守卫此处的都是定辽卫的精锐士卒，见了杜尧纷纷拱手行礼。
门内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开门就见苏定方领着一个少年出现在杜尧眼前。
“大人，您回来了。”苏定方开口道，指了指旁边的泉盖苏文，“这小子来了几天了，说有要事找您商谈。”
苏定方自然也对泉盖苏文很熟悉。
“走吧，进去说。”
杜尧看了苏定方和泉盖苏文一眼，率先走进驿站屋内在主位落座。
抬头望向泉盖苏文，杜尧开门见山：“小子，你祖父派你来辽东城有什么事？”
泉盖苏文拱手抱拳，对着杜尧深深一揖，沉声道：“杜将军，家祖父得到消息，听说你们大隋又要调兵征讨我高句丽，不知此言是否为真？”
望着眼前少年沉静的目光，杜尧坦然点头：“不错。你们高句丽在我大隋天子心中始终是块心病，这让他彻夜难安。不将你们剿灭誓不罢休。”
泉盖苏文听到杜尧的回应，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杜将军，还请您替我们转告大隋陛下，我们高句丽愿下降书俯首称臣，只求陛下能网开一面，让我高句丽国祚得以存留！”
说罢，他对着杜尧“咚咚咚”地磕起头来，额角很快便泛起了红痕。
杜尧望着他的举动面色平静。
他摇了摇头，沉声道：“好了，你不必多费口舌。覆灭高句丽之战势在必行。此事不仅是我大隋天子的心意，也是本将军的意愿。”
杜尧的话语让泉盖苏文脸色猛然一震，他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将军这是为何？我泉氏与将军可是结有盟约啊！”
“您麾下驻扎在冒仓山的人，我泉氏一族从未派兵去为难；就连一年前苏将军率领将士跨过鸭绿江打下大城山城时，家祖父也是看在与将军的交情上未曾出兵抵挡。”
他握紧拳头，眼眶微微发红，“将军为何还要执意覆灭我高句丽？”
杜尧看着眼前的少年郎轻叹一声。
眼前之人还是太年轻了。他祖父泉子游之所以没派兵围剿茂苍山，不过是因为山里还扣押着他的儿子。
而没出兵攻打大城山城，是那时泉氏刚立了傀儡王，正忙着在国内掌控朝政，根本腾不出手。
“小子，并非本将军背信弃义。”
杜尧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要怪，就怪这天下大势，怪你们高句丽太过弱小。”
他目光扫过少年紧绷的侧脸，缓缓补上一句：“你该听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辽东周边现在都是我杜尧的势力范围，你们高句丽一日不覆灭，本将军也一日难以安心。”
泉盖苏文听到杜尧的回应，一时间面露死灰。
如今高句丽国内的情形，泉盖苏文也看得真切，以他们现在的国力根本挡不住杜尧的大军。
当时祖父泉子游听到大隋将要发动第三次征讨的消息时才会那般惊慌失措，最终决定让他这个泉家第三代嫡子亲自带着使团奔赴辽东求见杜尧，为的就是彰显泉家最大的诚意。
可现在得到的回应却让少年心如冰窟。
“小子，你也别怪本将军心狠。”
杜尧的声音沉缓，“我大隋为征讨高句丽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这征讨之事绝不可能功亏一篑。”
杜尧话语顿了顿，目光落在泉盖苏文苍白的脸上：“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你回去转告泉子游，若你们泉家能归顺于我杜尧麾下，等本帅覆灭高句丽后，保你泉家一族依旧享尽荣华富贵。”
“可若是你们决定拼死反抗，本帅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冷硬：“不过你们放心，我也会为泉家留下一脉香火。你父亲泉太祚不是还在冒仓山吗？到时候我将高句丽覆灭后，会让他另立门楣，也算对得起泉氏一族了。”
“回去跟你祖父好好考虑吧。”
说完，杜尧不再多言，转头对苏定方开口：“苏兄，派一队精明的将士将他们遣送回高句丽。”
苏定方抱拳沉声领命，杜尧也不再停留，带着亲卫转身出了驿站，只留下原地怔立、满脸绝望的泉盖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