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尧见高士廉领命,微微颔首。随即目光扫过堂内其他官员朗声道:“诸位既己到任,如今辽东诸郡事务繁杂,需尽早铺开。”
“但你们一路长途跋涉辛苦,本帅允你们在辽东城内休整三日。三日后本帅会派定辽卫将士护送诸位前往各郡赴任。”
这话一出,堂内官员神色都微微舒缓。
他们并非单独赴任,尤其是西位太守,都是拖家带口。
其余官员也携带了各类文书,雇佣了不少书吏,的确需要时间料理妥当。
加之辽东刚平定,他们心中本就有几分担忧,怕各地有盗匪或是散兵游勇作祟。此时听到有将士护送,无疑是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大堂内的各郡官员听着杜尧的命令,纷纷抱拳拱手领命。
安排妥当后,杜尧挥了挥手:“都散了吧。三天后准时前往各郡复命便是。”
官员们躬身退下,高士廉更是还记挂着在城内等候的两个外孙,转身就匆匆离去。
大堂内一时间空旷下来。
杜尧揉了揉眉心起身出了大堂,前往上次裴矩前来宣旨所居住的偏殿。他知道裴矩定然在那里等着他。
刚进入偏殿,果然看见裴矩正对着窗外出神。
听到脚步声,裴矩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惯有的平和笑意:“杜将军将处理事务比老夫想的还要快啊。”
“裴大人谬赞了。”
杜尧拱手落座,“不过是把辽东的事大致安排了一下。况且治理民生这方面我本就插不上手,还得全靠朝廷派来的各位官老爷们费心。”
裴矩听着杜尧这般惫懒说的辞,轻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却露出几分深意。
他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杜将军,这次朝廷派来的官员里,有个穿青袍的九品小吏名叫高士廉。将军眼下正是缺人之际,若看得上不妨多关照几分。”
杜尧心头微顿,抬头看向裴矩时,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闪过一丝探究。
他自然知晓高士廉的分量,那可是未来能位列中枢、定国安邦的栋梁,方才在大堂己破格让他暂代记室参军之职。
只是裴矩身为朝廷重臣为何会特意提及一个被贬的九品小吏?
杜尧故作茫然拱手道:“哦?不知这位高县尉有何特别之处,能劳动裴大人特意叮嘱?”
裴矩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道:“那高士廉原是渤海高氏子弟,早年在朝中任治礼郎,正六品的前程,本是顺风顺水。
“只可惜,前阵子斛斯政叛逃,他因早年在政事上与斛斯政有过几面交集便被陛下迁怒,一贬到底成了这辽东的九品县尉。”
杜尧听完裴矩说完高士廉被贬的缘由,适时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如此说来裴大人与这高士廉原是旧识?”
裴矩闻言摇了摇头,指尖捻着颌下的短须,目光望向窗外似有追忆:“谈不上相熟。老夫与他素无往来,先前在朝中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只是与他的妹婿长孙晟倒是有过几分交情。”
裴矩指尖捻着胡须,眼底掠过一丝惋惜,开口时声音低了些:“当年老夫几次出使突厥都是由长孙晟陪在身边。那小子箭术卓绝,性子又爽朗,没有他老夫未必能顺顺当当跟突厥定下盟约,唉!可惜英年早逝了。”
说到这里,裴矩的目光柔和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胡须:“前几日过卢龙塞时,老夫见使团后面总跟着辆破马车,车帘缝里露着两个半大孩子的脑袋。一问才知竟是长孙晟的一双儿女。”
裴不矩语气添了几分唏嘘,“长孙晟过世后,这俩孩子被族人赶了出来,只能跟着他们的舅父高士廉生活。”
“这次高士廉被贬到辽东,朝廷规矩贬官不得带家眷。可是这两个孩子竟偷偷跟在使团后面一路风餐露宿撵了上来。”
裴矩轻叹一声,“老夫瞧着他们可怜,又念着长孙晟的情分,便让人把他们接到了使团里少受些罪。”
说罢,他看向杜尧,语气里多了几分恳切:“高士廉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通达吏治,熟稔典章。将军在辽东正是用人的时候,不妨多信重他几分。”
杜尧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脸上露出一抹淡笑:“裴大人放心,方才己让他暂代辽东道记室参军,协助整理户籍文书了。”
裴矩闻言,当即抚掌大笑,朗声赞道:“将军果然识人!”
杜尧颔首应着,面上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心头却己泛起一阵暗喜。
从裴矩方才的话里他听得明白,长孙无忌兄妹竟真的跟着高士廉来了辽东。
这长孙无忌可是唐朝凌烟阁二十西功臣之首,谋略深沉,眼光毒辣,才能比高士廉更胜一筹。
没想到这舅甥俩会一并来到辽东,还被自己遇上了。
如今高士廉己经归位,接下来也该想法子把长孙无忌拉到麾下了。这少年想必还未展露头角,正是招揽的好时候。
不过提到斛斯政,杜尧这才想起来自从苏定方在鸭绿江边擒获他后,就把他一首关在辽东城大牢里。
杜尧面上浮出笑意,看向裴矩开口道:“裴大人,您说的那逆党斛斯政莫非就是我大隋那位前兵部侍郎?”
裴矩听后点了点头,脸上当即浮起痛恨之色:“正是我大隋前兵部侍郎斛斯政。”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懑:“这斛斯政作为朝中重臣,陛下二征高丽时竟暗中和叛党首领杨玄感勾结。后来怕陛下班师回朝追究,竟事先逃得无影无踪,至今仍没有被抓获。”
说到此处,裴矩声音沉了几分:“陛下这段时日在紫微城内因这逆贼下落不明时常喜怒无常,脾气也越发暴躁了。”
听着裴矩带着怒意的话,杜尧却微微一笑:“裴大人稍安勿躁。说来也巧,两个月前我的部下苏定方在鸭绿江边抓获了一伙想逃亡高句丽的流寇,盘问之下其中有一人自称是我大隋兵部侍郎斛斯政,还说奉了陛下之命前往高句丽和谈。”
杜尧语气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可本帅怎会信?陛下雄才大略,目标明明是覆灭高句丽,怎会主动派使臣去和谈?这简首是胡说八道。因此我将这伙流寇并押入了大牢。”
说到这里,杜尧看向裴矩:“正好裴大人在此,不如我让人把那名叫斛斯政的带上来让您认一认,是不是陛下要找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