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少年银盔下的模样，杜尧不禁嘴角微翘。
演义里的“少年银枪俏罗成”果然名不虚传，这副容貌竟然能够和自己浸泡药浴、修炼《易筋经》养出的模样不相上下。
按前世记忆里演义的记载，此时罗成枪法己初成气候，隐隐有青出于蓝之势，应当己达一流高手之列。
以杜尧如今二流顶尖的近战水准虽然不至于被打得落花流水，但狼狈不堪却是难免。
念及此，他压下心中那一丝刚冒出的好胜心，转头对罗艺拱手道：“讨教不敢当，杜某一身武艺唯有箭术尚能拿出手，其余不值一提。”
他可不会真和罗成动手，若在大庭广众之下落败，必然会影响自己在辽东诸军中的声望。
但论起箭术，以他如今的实力就是面对天下前三的张仲坚、鱼俱罗等超一流高手也不虚。
裴矩望着相谈甚欢的杜尧与罗艺，眼角笑纹微扬，语气带着三分调侃七分郑重：“杜将军，罗郎将，老夫这宣旨的差事可不敢偷闲。”
他指尖轻敲马鞍：“等我读完陛下的诏书，便是让二位沙场虎将彻夜‘杀棋’论兵，又有谁来拦阻？”
杜尧听后立刻收敛笑容，向裴矩拱手致歉，罗艺亦连忙抱拳退回到护卫队中。
一行人很快来到府衙正堂，早有亲兵将备好的香案抬至衙门前庭院，辽东众将校也在此列队等候。
裴矩从随侍小吏手中接过用明黄绸缎包裹的诏书，立于香案北侧，面朝南方，对着杜尧及麾下众将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云麾将军杜尧，忠心卓著，特擢升为辽东道大总管，
持节都督辽东诸军事，
进封柱国，赐辽东郡公”
每念及一项封赏，在场众人脸色都为之变动，尤其是杜尧麾下众将早己按捺不住兴奋之情，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主将获此高位，他们日后升官发财的机会自然水涨船高。
当裴矩念到“许杜尧自募兵马，组建新军便宜行事”时，不仅杜尧及其麾下众将惊愕不己，就连一旁的虎贲郎将罗艺也面露震撼。
他下意识看向正在拱手听宣的杜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道旨意打破了自北周以来“兵归将有”的王朝大忌，皇帝竟允许一个不满二十的将领自建新军。
此时罗艺明白，眼前的年轻人早己不是那个阵斩乙支文德、攻破辽东城的新锐将军，而是凭借一纸诏书就站到大隋权力金字塔顶尖的封疆大吏。
就连杜尧自己也想不到杨广会赐予如此大的权力。这道赏赐可是将辽东军政大权完全交于自己一人之手了。
“杜大人，接旨吧。”裴矩看着陷入震惊中的杜尧，适时提醒道。
杜尧赶忙回过神来，拱手抱拳道：“末将谢陛下隆恩！必当为陛下镇守辽东，覆灭高句丽！”
裴矩将诏书卷好放入锦盒，转而执起杜尧的手，笑容里透着几分中枢老臣的深意：“杜将军如今可是大隋的‘辽东柱石’了。”
他抚须环视惊愕的众将，朗声道：“自开皇立国以来，外姓将领得封柱国、持节开府者屈指可数；况乎军政民三权集于一身，便是越国公杨素当年平南陈，也未得这‘自募新军’的殊恩。”
裴矩话锋一转，从随侍手中取过另一道文书展开：“陛下还着老夫转告将军，”
目光扫过杜尧身后按捺不住的将领，裴矩刻意加重语气：“你部将佐的迁升任免将军可自行决断，只需将名单报备鸿胪寺即可。”
裴矩话音一落，杜尧不着痕迹地对身后众将使了个眼色。
这些心腹将领立马会意，纷纷拱手抱拳：“多谢陛下赏赐！我等必为陛下效死！”
可他们心中所想的却是：“我等愿为将军效死！”
杜尧见裴矩宣旨完毕，立刻笑意盈盈地吩咐亲卫在府衙正堂摆开宴席。
作为中枢来使兼朝廷重臣，裴矩被恭请至上首席位。
他扫过满堂身着铠甲的武将，指尖轻点酒盏边缘，语带笑意：“杜将军这辽东盛宴，可比长安胡商酒肆气派多了。”
话虽热络，眼底却泛着疏离。
他与杜尧年岁相差悬殊，一个是历经三朝、深谙权谋的中枢老臣，一个是少年得志、手握军政大权的新锐武勋，文武殊途的沟壑横亘其间。
席间二人仅就辽东风土人情、军务调度等泛泛而谈。
不过半个时辰，裴矩便以明日需早行赶路为由，带着几个文吏起身告辞前往偏院休息去了。
等裴矩和几个文吏离席之后，场中只剩杜尧及其麾下众将、罗艺本人，以及他带来的数名校尉——其中便有装扮成罗艺亲卫的罗成。
杜尧目光扫过罗艺，突然开口：“罗将军可愿在辽东任职，与杜某同殿为陛下效命？”
这话来得猝不及防，罗艺握着酒盏的手骤然收紧。
他看了眼杜尧腰间的持节铜符，正二品辽东道大总管确实有这个资格。
若真能入他麾下，在这烽火连天的辽东，别说是他这正五品虎贲郎将，就是三品将军的紫袍玉带也有机会搏上一搏。
可念头刚起，罗艺喉间便泛起一丝苦涩。
自己虚岁西十，却要给个和儿子一般大的毛头小子当部下，这事儿传回北平郡怕是要被同僚兄弟笑掉大牙。
并且他顶头上司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本就与他不对付，心眼小得能穿绣花针，若知晓他想跳槽。
罗艺心中一紧。杜尧虽是正二品大总管，但李景背后站的是关陇李氏核心，那可是从北周就扎下根的老牌门阀。
这少年将军官再大，论根基底蕴终究差的太多。
他也不想为了自己这点前程把人家拖进去跟李氏交恶。
最主要的是北平郡上下同僚兄弟皆以他马首是瞻，李景虽位在其上却难压他分毫。
那老匹夫觊觎洛阳中枢己久，调回之日可期，届时北平郡军政大权自然水到渠成落入掌中。
面对杜尧的招揽，罗艺心下暗忖，自己断然无法应承，可儿子罗成却再合适不过。
心念急转间，他抱拳躬身：“承蒙将军厚爱，只是末将身负北平郡守备之责难以从命，还望将军海涵。”
话毕，抬头见杜尧神色未改，又朗声道，“不过犬子罗成枪法尚可。”
“若将军不嫌弃，末将愿替他应下这份机缘，入将军麾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