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杂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主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是两片彻底的雪花。
控制室里，克莱茵机械的警报声还在回响，提醒着所有人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两架斥候无人机，在同一时间被从一百二十公里外摧毁了。
“能量冲击……”希宁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调出一连串在信号中断前传回的最后数据流，“不是物理攻击，也不是电磁脉冲。那是一股定向的高频能量波，瞬间烧毁了无人机的内核电路。”
她抬起头，平日里慵懒的神情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技术人员面对未知技术时的凝重。
“攻击精度极高，而且……它能锁定我们的无人机，说明它具备相当程度的反侦察能力。”
诺凌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关注的不是技术细节，而是屏幕上最后那片密密麻麻的跪伏身影。
“那些东西……数量太多了。初步估算，至少有数万。如果它们全部冲过来……”
后果不言而喻。
方舟号就算火力全开，面对这种规模的尸潮，弹药和能源也会被迅速耗尽。
更何况，这还是一群正在被“充能”、并且有明确组织纪律的二级丧尸。
陆沉没有说话，他只是走到了主屏幕前，伸手触碰着屏幕上代表“远古造物”的那个局域。
画面已经消失，但那座扭曲的尖塔，那个高举权杖的身影，还有那片进行着诡异朝拜的尸潮，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它们在为四天后的血月做准备。
等到血月降临，这座尖塔和这数万狂信者，将会变成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谁也无法预料。
等待，就等于把主动权完全交到对方手上。
“我们还有三天。”陆沉转过身，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三天后，这些狂信者才会完成它们的‘聚集’。在那之前，它们似乎会一直保持那种跪伏的姿态。”
他看向希宁。
“二级陆盾3000火炮的最大有效射程是多少？”
希宁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报出数据：“常规弹药下，有效射程三十公里，极限射程可以达到五十公里。但超过三十公里，精度会大幅下降。”
“不够。”陆沉摇头，“一百二十公里，我们需要复盖这个距离。”
“那只能用pe-2型火箭弹，”希宁立刻反应过来，“升级后，它的增程模块可以将极限射程提升到一百三十公里。只是……在这个距离上，我们没有任何校准手段，基本等于盲射。”
“我们有目标。”陆沉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个环形山谷的位置重重一点。
“目标固定，范围巨大。我们不需要精准命中某一个体，我需要的是范围复盖，是火力倾泻。”
控制室里所有人都明白了陆沉的意图。
他要先发制人！
不等那场该死的献祭完成，不等血月降临，就要用方舟号最强的远程火力，给那些狂信者送上一份大礼。
“这太冒险了！”诺凌忍不住开口，“我们不清楚对方的防御手段，刚才的能量冲击……如果它能用来防御……”
“所以我们才要现在动手。”陆沉打断了她的话。
“它能摧毁两架小小的无人机，不代表它能挡住十二枚重型高爆火箭弹。那个仪式显然对它们很重要，它们现在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那个尖塔上，这既是它们最强的时刻，也可能是它们最脆弱的时刻。”
他环视众人，语气不容反驳。
“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是荒原上最愚蠢的死法。既然它们想献祭，那我们就先把祭品和祭台一起炸上天。”
“我同意领主大人的看法。”希宁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那是属于机械师的狂热，“让那些怪物尝尝我们二级城市的大炮是什么滋味！我立刻去准备，十二门pe-2型火箭弹发射巢，全部换装高爆战斗部！”
“等等。”陆沉叫住了她，“除了高爆弹，再给我准备四枚……穿甲弹。”
“穿甲弹？”希宁有些不解，“领主大人，穿甲弹是用来对付高强度装甲目标的，对付丧尸这种软目标，效果远不如高爆弹的范围杀伤。”
“我要打的不是丧尸。”陆沉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屏幕，落在了那座无形的尖塔上，“我要打的是它。”
希宁瞬间懂了。
用高爆弹清理周围的狂信者，用穿甲弹，去尝试摧毁那个作为阵眼和能量内核的诡异尖塔！
“明白！”希宁不再多问，立刻转身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中。
“诺凌。”
“在，领主大人。”
“通知所有成员，接下来可能会有剧烈震动，非战斗人员全部进入抗冲击位置。卫队全员一级战备。”
“是！”
指令下达，方舟号这台战争巨兽的内部，齿轮再次以最高效率啮合运转。
能源内核的输出功率被缓缓提升，巨大的电流涌向舰体两侧的武器平台。
十二座pe-2型火箭弹发射巢缓缓升起，调整着仰角，巨大的弹体在自动装填系统的推动下，被依次送入发射管。
八枚装载着高爆炸药的火箭弹，弹头被涂成醒目的红色。
四枚特制的二级穿甲弹，通体漆黑，弹头由高密度合金打造，闪铄着幽暗的光泽。
控制室里，气氛压抑而又亢奋。
所有人都盯着主屏幕上那个代表着目标的红色坐标，等待着陆沉的命令。
“克莱茵，计算弹道，综合风速、地磁、空气湿度影响。”
【弹道解算中……弹道已生成。】
“所有发射单元，能源连接确认。”
【能源连接正常，正在充能……充能完毕。】
“目标坐标锁定。”
【坐标已锁定，环形山谷中心局域。】
陆沉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亲自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发射按钮。
“开火！”
“轰——！！”
剧烈的轰鸣声中，方舟号的整个舰体都猛地一震。
十二枚巨大的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以一个巨大的抛物线冲天而起，撕裂夜幕，朝着一百二十公里外的黑暗深处呼啸而去。
火箭弹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化作了夜空中的十二个小点，最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控制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一分钟。
两分钟。
根据克莱茵的计算，火箭弹将在两分三十七秒后命中目标。
主屏幕上，一个秒表在无声地倒数。
当数字最终跳到【00:00】的瞬间。
一架盘旋在极高空、刚刚抵达战区边缘的备用无人机，传回了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画面。
远方的地平在线，骤然亮起了八个巨大的光团！
没有声音，只有光。
那光芒是如此的炽烈，仿佛在地平线的尽头升起了八轮小太阳，瞬间将那片局域的天空映照得一片惨白。
紧接着，是那四枚穿甲弹命中目标时产生的、更加凝练刺目的闪光。
即便是远在一百二十公里之外，方舟号上的众人也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一阵极其轻微的震颤。
“命中了！”诺凌激动地喊出声。
希宁的拳头也紧紧握住，这种毁天灭地般的威力，正是她所追求的极致暴力美学。
然而，陆沉却依旧紧绷着脸，他死死盯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
爆炸的火光正在缓缓散去。
无人机正在尝试降低高度，将镜头推向爆炸的内核局域。
烟尘弥漫，屏蔽了一切。
就在这时，一股比之前摧毁无人机时更加恐怖、更加庞大的能量波动，猛地从烟尘的中心爆发出来。
无人机的画面剧烈地扭曲起来。
在信号彻底中断前的最后一帧，陆沉清楚地看到。
在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山谷中心，冲天的烟尘之中，一道暗红色的光柱，逆着爆炸的冲击，冲天而起。
那座尖塔，没有被摧毁。
烟尘与火光在远方的地平在线逐渐消散，那片被导弹反复揉躏过的局域，重新被黑暗吞噬。
新的无人机小心翼翼地降低高度，镜头穿过弥漫的硝烟，将爆炸内核区的景象传回了方舟号的控制室。
死寂。
屏幕前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那座由扭曲金属与黑色晶体构成的诡异尖塔，依旧歪歪斜斜地矗立在环形山谷的中央。
它的表面出现了几道巨大的龟裂，一些破碎的晶体和金属片从高处剥落，但主体结构，完好无损。
一层暗红色的、半透明的能量护盾，如同一个巨大的气泡，将整个尖塔和周围绝大部分局域笼罩在内。护盾的表面，能量的波纹还在不稳定地流转，显然刚才的饱和式打击对它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但它终究是扛了下来。
而在护盾之内，除了最外围被爆炸直接命中的局域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空地，更深处的那些狂信者，在短暂的混乱后，竟然再次缓缓跪伏下去，重新摆出了那种诡异的朝拜姿态。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烟火表演。
【攻击评估完成。】
克莱茵机械的声音在安静的控制室里响起，将残酷的现实数据化。
【根据无人机热成像与生命信号反馈，确认击杀敌方单位117名。】
【我方发射的八枚高爆火箭弹，约92的爆炸能量被敌方能量屏障吸收。】
【四枚二级穿甲弹，未能击穿能量屏障，动能被完全偏转或吸收。】
“一百一十七……”诺凌的声音有些干涩，她算了一笔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十二枚pe-2型重型火箭弹，换了一百多个二级丧尸……这、这消耗太大了。”
一次齐射，就打掉了方舟号百分之一的高端弹药储备。而敌人，数以万计。
这种战损比，别说打赢，再来几次次齐射，方舟号自己就得先被掏空。
“问题不在消耗。”
希宁的双手在控制台上飞速操作，调取着刚才火箭弹命中瞬间传回的最后数据流。
她的神情中没有沮丧，反而是一种专注与狂热。
“看这里，能量屏障在承受攻击的瞬间，其能量频率有一个剧烈的跳变。
它不是硬抗，而是在用一种我们不理解的方式转移了伤害。
尤其是穿甲弹，几乎是被它弹开的。”
她指着屏幕上一条陡然拉升又迅速回落的能量曲线。
“这个东西的技术含量，超出了我们现有的武器认知。”
陆沉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座重新被黑暗笼罩，只剩下暗红色轮廓的尖塔。
先发制人，没错。
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他低估了那个“远古造物”的防御能力。
“这东西，显然不是那些没脑子的丧尸能造出来的。”陆沉缓缓开口，打破了控制室里的沉闷，“它有自己的运作规律。”
就在这时，陆沉面前的屏幕上，一条提示悄然弹出。
【方舟号参与了对二级丧尸狂信者的远程打击，击杀目标117名，根据击杀数量，你获得以下奖励：】
【奖励：二级组件图纸碎片（能量谐振）x 3】
看着屏幕上克莱茵给出的提示，陆沉面色不变。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如果荒原上最顶级的威胁能被一轮齐射就解决，那也太小看这个世界了。
“领主大人，我们……继续开火吗？”
希宁看向陆沉，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
以方舟号的储备，再来几轮齐射不是问题，但那毫无疑问是在用宝贵的资源去刮痧。
“纯粹的火力压制，对它的效果有限。”
陆沉看着屏幕上那个闪铄的能量护盾，冷静地分析着。
“而且，我们不知道它反击的冷却时间。不能把方舟号当成固定炮台，长时间停留在原地。”
他思索片刻，下达了新的指令。
“克莱茵，命令铁狼小队，分出两支小队，携带高爆地雷和狙击武器，在山谷外围展开骚扰行动。”
“他们的任务不是攻坚，是清理那些被冲击波震晕或落单的狂信者。
埋设陷阱，袭扰之后立刻撤退，绝不恋战。
我要让它们在完成仪式之前，不得安宁。”
【指令已确认，正在传达至铁狼小队。】
骚扰和消耗，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
就在这时，希宁的个人终端上，跳出了一条来自克莱茵的信息流。
那是刚才击杀117名狂信者后，系统结算的奖励信息，以及克莱茵对那座尖塔能量护盾的初步解析数据。
看着那一行行复杂的数据，希宁的眉头先是紧锁，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领主大人！”她猛地抬起头，平日里慵懒的声线此刻因为兴奋而显得有些高亢，“硬碰硬不行，但或许我们可以骗开它！”
陆沉将目光投向她。
“您看，”希宁将数据投射到主屏幕的一角。
“克莱茵的分析显示，这个能量护盾的结构非常特殊，它不是单纯地抵挡攻击，而是在吸收攻击的能量。
但任何吸收都有一个阈值和频率。它的能量波动非常稳定，就象一堵频率固定的墙。”
她越说越快，思路也越来越清淅。
“我们继续用高爆弹轰炸，就象是用拳头砸水面，大部分力量都会被卸掉。但如果我们能制造出一种针呢？”
“一种能够瞬间释放出与它能量护盾相悖的、高频震荡能量的针。
在击中护盾的瞬间，不是去摧毁它，而是干扰它的稳定性，让它在零点几秒内出现一个缺口！”
希宁的眼中闪铄着莫名的光芒。
“我需要权限，领主大人！
给我刚才击杀狂信者得到的所有材料，再结合克莱茵给出的这些数据，我有把握在一天之内，研制出一种可以附加在穿甲弹弹头上的破盾组件！
我们不需要摧毁整个护盾，我们只需要撕开一个口子，让穿甲弹能把它真正的威力，全部灌进那个尖塔的内部！”
这番话让控制室里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用蛮力不行，就用技巧。这才是方舟号的生存之道。
陆沉看着希宁自信满满的样子，毫不尤豫地点了点头。
“我批准了。”他沉声说道，“资源和人员，随你调动。我给你二十四小时。”
“足够了！”希宁转身快步返回通往机械工坊。
看着希宁离去的背影，陆沉的视线重新落回主屏幕。
铁狼小队的行动已经展开，地图上代表他们的蓝色光点，如幽灵般渗透到了环形山谷的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