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的麻绳深勒进皮肉,带着倒刺的纤维摩擦着昨晚被鼠爪抓破的伤口,
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刺痛。
我被倒吊着悬在木棍上,
像一头待宰的牲口,视野里只有晃动的、
沾满泥巴的村民裤腿和一双双踢踏着草鞋、布鞋的脚。
人群的喧嚣如同沸腾的油锅,泼洒在耳边。
“怪物!咬死他!”
“打死这个吃人的妖怪!”
“娘!他好臭!血糊糊的!”
一个小男孩尖利的声音刺破嘈杂,紧接着,
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我的肋下!
“呃!”
剧痛让我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挤出压抑的闷哼。
旧伤混合着新创,温热的液体瞬间濡湿了本就血污板结的破布衣衫。
这像是一个信号。
更多的石块,裹挟着孩童纯粹的恶意和模仿大人的狂热,雨点般砸来!
砸在手臂、肩膀、后背!
力道不大,但那份带着嬉笑的残忍,
比成年人的棍棒更令人心寒。
疼痛如同无数细密的针,扎进每一寸神经。
“滚出我们村!脏东西!”
一个妇人尖着嗓子咒骂,手臂奋力一扬,
一个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早己腐烂的鸡蛋,“啪”地一声在我胸前炸开!
粘稠腥黄的蛋液混合着破碎的蛋壳,糊在伤口和血污上,
带来难以忍受的滑腻和刺鼻的恶臭。
“砸死他!”
“淹死他!”
“河神老爷会收了他的!”
无数张脸孔在视野边缘晃动,扭曲着,
充斥着最原始的恐惧和由此催生的极端暴力。
他们不再是人,更像是一群被“妖魔”刺激得集体失智的野兽,
急于用最残酷的方式消除恐惧的源头。
每一句诅咒,每一次投掷,都在我身上叠加着新的污秽和痛楚。
动物的血、我的血、烂鸡蛋的污秽,混合着泥土,
在身上糊成一层令人作呕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硬壳。
浩浩荡荡的人群,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恶意,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黑水河。
河水如其名,沉沉的墨绿色,
粘稠得如同融化的沥青,几乎看不到流动的迹象。
水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死气沉沉。
岸边是嶙峋的黑色怪石,像野兽的獠牙,刺向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和腐烂水草味道的腥气,
吸一口都让人肺腑发凉。这河,本身就是个不祥之物。
“放他下来。”
陈三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住了部分嘈杂。
抬着我的两个汉子如蒙大赦,动作粗暴地将木棍连同捆得像粽子的我,
“咚”
地一声重重撂在冰冷的、布满碎石的黑河滩上。
撞击让全身骨头都在呻吟。
陈三爷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踱到我身边。
微微佝偻着背,浑浊的老眼俯视着我,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只有一种看尘埃即将被扫除的冷漠。
他弯下腰,凑近我的耳朵,
用只有我能勉强听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语,
盖过了身后村民的嗡嗡议论:
“陈小子别怪三爷。”
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三爷也是没办法。
你做鬼记得别找三爷我。”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残忍的玩味,
“要找就找那些无知的村民吧。
是他们把你扔下去的。”
轰!
一股冰冷的、带着极致恶毒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这老东西!
他在推卸!
他在诱导!
他想让我死后化作厉鬼去报复那些愚蠢的村民,
而他则干干净净地躲在后面!
“呜!嗷嗷——!”
巨大的冤屈和濒死的恐惧如同火山爆发!
我喉咙里爆发出不成调的嘶吼!
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泥浆和蛋液,汹涌地滚落。
嘴巴徒劳地张合着,想喊出
“不是我!是陈三爷!他陷害我!”,
可冲出口的,只有绝望的、如同野兽濒死的“乌拉乌拉”声!
求生的意志在这一刻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
我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冰冷的碎石滩上疯狂地扭动、翻滚!
被捆紧的手腕脚踝在粗糙的石头上磨得血肉模糊,绳子勒得更深!
我拼命地想挣脱束缚,想爬离这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河岸!
陈三爷看着我徒劳的挣扎,浑浊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反而闪过一丝极淡的、计谋得逞的阴冷。
他知道不能拖了,夜长梦多。
“扔江里!”
他猛地首起身,拐杖重重一顿河滩的碎石,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残忍,盖过了我的嘶吼和村民的议论。
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狂热的应和:
“扔下去!扔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分开人群,大步走了出来。
是他!
那个昨天用半个发霉馒头戏弄我、刚刚还抬着我的汉子!
看见他,我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绝望中迸发出最后一丝希冀!
是他!
是他给过我一口吃的!
他也许也许还有一点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停止了徒劳的翻滚,用尽全身力气,拖着被捆缚的身体,
像一条蛆虫般,朝着他的方向,
一下一下地、重重地磕头!
额头撞击在冰冷的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瞬间皮开肉绽!
血混合着泥沙糊满了额头!
同时,喉咙里发出最卑微、最凄厉的、模仿狗叫的哀鸣:
“呜嗷!呜嗷!呜嗷——!”
我像一条真正的、濒死的野狗,在用最屈辱、最不堪的方式,
祈求一丝活命的机会!
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摇尾乞怜的绝望!
那汉子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刺眼的天光,
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
他低头看着我,看着我这个额头流血、浑身污秽、像狗一样哀鸣磕头的小怪物。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昨日逗狗般的戏谑,
也没有此刻村民脸上的恐惧或狂热。
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死寂。
然后,他动了。
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浓重的汗味和劣质烟草味,
毫无征兆地、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
巨大的力道打得我整个脑袋猛地偏向一边,耳朵里嗡的一声,
眼前金星乱冒,嘴里瞬间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牙齿似乎都松动了!
脸颊火辣辣地肿起!
“晦气!”
他啐了一口浓痰,吐在我身边的石头上,声音粗嘎,
带着一种极度的厌弃,却又奇异地平静,
“陈小子,不要怪叔。”
他弯下腰,那双粗糙的大手如同铁钳,猛地抓住了捆在我胸前的麻绳,
毫不费力地将我整个提离了地面!
我的身体悬在半空,无力地晃荡着,像一件破烂的垃圾。
他的脸凑近了我,那双眼睛那双刚才还一片死寂的眼睛,
此刻如同烧红的炭块,猛地爆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光芒!
那不是恐惧!
不是愤怒!
不是怜悯!
是兴奋!
一种扭曲的、病态的、如同欣赏猎物垂死挣扎般的极致兴奋!
那光芒如此灼热,如此纯粹,如此邪恶!
仿佛我此刻的绝望、恐惧、卑微的乞求,就是他最甘美的食粮!
他享受这个过程!
享受这掌握他人生死、将人推入深渊的瞬间!
“要怪就怪这世道!
这人吃人的世道!”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愉悦的颤音,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耳朵!
话音未落,他手臂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甩掉一件肮脏的累赘,
将我整个人朝着那死气沉沉的黑水河面,狠狠地抛了出去!
身体腾空!
冰冷的、带着浓重腥臭的河风瞬间灌满了口鼻!
视野急速旋转、颠倒!
岸上陈三爷那张沟壑纵横、面无表情的脸,
村民们或狂热或麻木或带着一丝解脱的脸,
还有那个汉子那张因为极致兴奋而微微扭曲、
眼中燃烧着病态火焰的脸瞬间定格,又瞬间拉远、模糊!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粘稠、冰冷、带着巨大吸力的墨绿色河水,瞬间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
像无数冰冷的、滑腻的手,死死地缠住了我的身体,疯狂地把我往下拖拽!
口鼻瞬间被腥臭的河水灌满!窒息感如同铁锤,狠狠砸在胸腔!
岸上那汉子眼中病态的兴奋火焰,成了我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
看到的最后的、也是最恐怖的画面。
这世道
水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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