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那傻子己经疯了?!”
“对对对!烧死他!!”
带着极致恶意的辱骂声浪,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进我昏沉的意识!
刺耳!混乱!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嗯??”
我下意识地想缩紧身体,心里一片混沌。
(骂谁呢?关我一个臭要饭的屁事…)
眼皮重得抬不起,只想缩回黑暗里。
“看!那疯子醒了!”
一声尖利的叫喊穿透喧嚣!
“大家快逃!他会生吃了我们的!”
恐惧像瘟疫般扩散!
“碰!”
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裹挟着风声,狠狠砸在我的颧骨上!
“刺啦——!”
剧烈的、火辣辣的疼痛瞬间炸开!皮开肉绽!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草! 这疼痛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浑噩!
(原来…骂的是我?!)
我猛地睁开肿胀的眼皮!
浑浊的视野里,映出的景象却让我瞬间如坠冰窟,血液都冻结了!
我的西周…墙角这片相对干燥的地面…此刻如同一个恐怖的修罗场!
遍地都是尸体!
羽毛凌乱的鸟雀!开膛破肚的野猫崽!甚至…还有几头体型不小的野狼!
它们无一例外,喉咙被粗暴地撕裂开巨大的口子,
暗红的血液浸透了泥土,内脏拖曳在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腥臭!
断肢和破碎的皮毛散落其间!
(这他妈…怎么回事?!)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攫住了心脏!我只吃了那只大老鼠啊!
“啪!”
又一块湿冷的泥巴狠狠糊在我脸上!
紧接着,是更多的石块、土块,如同冰雹般劈头盖脸砸来!
“打死这怪物!”
“脏东西!晦气!”
疼痛!剧烈的疼痛!
脸上、身上瞬间布满青紫和血痕!
愤怒和冤屈像岩浆在胸腔里沸腾,几乎要冲破喉咙!
可这该死的身体…这具被诅咒的躯壳…它阻止了我昏迷,却也让我无法发声!
我只能徒劳地抬起手臂,试图挡住要害,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口水混着血污往下淌。
人群的骚动略微分开。
一个拄着粗糙木棍、头发花白的老头,走到了最前面。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痛心疾首”和“沉重”。
“快看,三爷来了!”
“三爷!您看这畜生己经疯了!当年就该听您的烧死他!”
“三爷,这畜生怎么办啊?!”
“咳咳咳…”
陈三爷用拐杖重重敲了几下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都静静!都静静!让我过去看看!”
“三爷!太危险了!别过去!”
有村民急忙阻拦。
“哎!大家放心,没事的!”
陈三爷摆摆手,脸上带着一种“长者”的镇定和悲悯,不顾劝阻,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停下脚步,浑浊的老眼先是扫过满地狼藉、血肉模糊的兽尸,
那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蜷缩在血污中心、狼狈不堪的我身上。
“陈沉啊…”
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刻意的沉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来我们陈家村,也快…三年了吧?”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想在我这张糊满泥血、
涕泪横流的脸上寻找什么,但最终只剩下“失望”。
“当年,村里人心善,见你可怜,无父无母,又是个…痴傻的。
大家伙儿在村尾破庙给你搭了个窝棚,刮风下雨好歹能蜷着。
谁家有点剩饭剩菜,也没忘了给你留一口…这是多大的恩情啊!”
他的声音拔高,目光扫过人群,寻求着认同。
几个村民下意识地点头,但看向我的眼神依旧只有恐惧。
“但是!”
陈三爷话锋陡转,手中的木棍猛地指向我身边那片血腥地狱!
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充满惊惧:
“你看看这!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满地的杀孽!
这…这哪里是人能干出来的?!
这是妖魔!是厉鬼附身才做得出的勾当啊!”
“乌拉…呜啊…!”
我急了!巨大的冤屈让我猛地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想爬起来!
我想解释!想告诉他们不是我干的!
可喉咙里只能挤出更加急促、更加绝望的、如同野兽般的嘶鸣!
解释无望!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放弃了站起,身体猛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地、
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冰冷坚硬、沾满血污的夯土地上!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是我唯一能发出的、最卑微的乞求!
血混着泥,从额头的伤口流下,模糊了视线。
(放过我…求求你们…不是我…)
陈三爷似乎被我突然的举动惊得后退了半步。
他看着我在泥血里疯狂磕头的惨状,浑浊的老眼里,
那抹“惋惜”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冰冷。
他忽然蹲下身,枯瘦的手掌看似安抚地搭在我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身体前倾,那满是皱纹的脸凑近我的耳朵,
用只有我才能勉强听清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阴冷声音,低语道:
“陈沉…傻小子…别怪三爷心狠…”
“要怪…就怪这些村民吧…”
“要怪…就怪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不该看的东西?!
我脑子里轰然炸响!磕头的动作瞬间僵住!
(看见了什么?!原主的记忆?!我他妈根本没有啊!这关我屁事?!)
没等我那被愤怒和恐惧搅成一锅粥的脑子想明白,陈三爷己经猛地首起身,
脸上瞬间又挂上了那副大义凛然、悲天悯人的面具。
他转向被我的磕头举动短暂震慑、但依旧充满恐惧的人群,
声音洪亮而充满不容置疑的“权威”:
“乡亲们!都看到了吧?!”
“这孩子…不!这东西!己经被邪祟彻底侵染了!神智混乱,行为癫狂!”
“他生啖血肉,残害生灵,引来不祥,犯下滔天杀孽!”
“留着他,就是我们陈家村的祸根!是灭顶之灾啊!”
“对!三爷说得对!”
“烧死他!”
“淹死这脏东西!”
人群的恐惧被彻底点燃,转化为狂热的杀意!
锄头、扁担、柴刀再次被高高举起!
陈三爷双手虚按,脸上露出一种仿佛做出巨大牺牲般的“不忍”和“决断”:
“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虽然罪孽深重,但终究…也曾是我陈家村收留过的一条命!”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变得肃杀冰冷,如同最终的审判:
“把他扔进黑水河!”
“让河神老爷的滔滔大水,洗净他这一身的污秽和滔天罪孽吧!”
“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也看河神老爷的意思!”
“这样…也算我们仁至义尽了!”
“扔河里!”
“让河神收了他!”
“洗干净他的脏血!”
村民们找到了最“合理”的宣泄口,恐惧化为狂热的附和,声浪震天!
扔河里?!
绝望瞬间将我彻底吞噬!
(一个八岁的、虚弱不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被捆起来扔进湍急的河里?
洗清罪孽?! 这他妈分明就是最阴毒、最冠冕堂皇的谋杀!
借刀杀人!这老东西…好狠毒的心肠!)
“嗬嗬!啊——!”
我喉咙里爆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疯狂地扭动挣扎!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可一切都是徒劳!
粗糙的麻绳,被几个膀大腰圆、满脸嫌恶和恐惧的村民,
狠狠地勒进我瘦弱的手臂和脚踝!
剧痛钻心!
他们像捆一头即将被献祭的猪猡,用一根粗木棍穿过绳索。
两个人一前一后,吆喝一声,将我整个人悬空抬离了地面!
视野瞬间颠倒、摇晃。
陈三爷拄着拐杖,站在人群最前方,面无表情地“目送”。
他那浑浊的老眼里,之前刻意掩饰的冰冷狠厉,此刻再无遮掩,如同淬毒的寒冰!
“走!去河边!”
抬着我的人粗声吆喝。
人群像一股裹挟着祭品的浑浊洪流,叫嚷着、推搡着,
簇拥着被高高抬起的我,朝着村外某个方向汹涌而去。
冰冷的晨风,如同无数把刀子,狠狠灌进我破烂的衣衫,割在裸露的皮肤和伤口上。
但这刺骨的寒冷,却远不及心底那万分之一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
(贼老天!
你让我活过来!
就是让我经历这些?!
被当成怪物!被栽赃嫁祸!被这群愚昧的疯子活活淹死?!
让我体验这些吗?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前方的风,隐隐吹来…那是黑水河的气息…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