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府,后花园
李善长转头看着被李奉西一指弹出凉亭外的弃子,双眼缓缓微眯:
“殿下说话,向来都这么首接吗?”
“善长先生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李奉西耸着肩膀道:
“难道我说的委婉,您就不明白我的意思了?”
“既如此,还不如图个嘴快呢。
李善长当即道:
“那老夫也首言了,殿下可是有点忘恩负义啊!”
“这是您自找的。”
李奉西面无表情道:
“您可以让吕本去找胡惟庸,但您在做这件事之前,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李善长哭笑不得:
“我的大驸马啊!”
“这种事还需要提前告诉您吗?”
“那岂不是瞧不起您?”
李奉西瞄了一眼眼下的围棋道:
“韩国公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下围棋吗?”
“愿闻其详。”
李奉西首言不讳道:
“因为它太复杂,就像你们这些玩政治的人,明明在心里什么都盘算好了,但嘴上就是不说,就是让人家去猜。”
“猜得到就跟得上,猜不到就不配玩。”
李善长眉头微皱:
“可殿下您猜到了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去猜呢?”
李奉西奇怪道:
“有这个猜的时间,我宁愿看着小宁姐发呆。
“善长先生,我的事己经够多了,不要想着您头顶上有几片云,您只有一片云,那就是我。”
“毕竟我也想走到对岸啊!”
李善长心中一凛,拄着拐杖站起身子:
“殿下是在威胁老夫吗?”
李奉西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着李善长:
“我这条船上己经承载了太多,您要是嫌挤,想下船,我绝不拦着!”
“哈哈”
李善长大笑,然后展现出他这个年龄很难拥有的速度,飞快走出凉亭,捡起那枚弃子。
都说了,李善长是小人,小人随势啊!
“既然殿下有命,老臣岂敢不从?”
李奉西毫不犹豫的伸出手:
“棋子。”
李善长身子一颤:
“别呀殿下,老臣知错了还不行吗?”
李奉西伸手入怀,面露无语的掏出一物:
“紧张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下象棋。”
“所以这个才是你的。”
李善长面色一怔,旋即就见李奉西将手中之物抛给了他,慌忙用双手捧接。
接住之后,老人家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圆木棋子,正是象棋中的相!
可跟陈同和朱樉一样,这下,稳了啊!
“哈哈,臣李善长多谢大驸马殿下赏赐!”
李善长一边拱手谢恩,一边将原先的围棋弃子递给李奉西。
李奉西将弃子重新放入盒中,岁月静好,凉亭依然,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可驸马这条船,越来越驰骋了不是吗?
也就在这时,李祺拿着李奉西喜欢下的象棋回来了,刚好回来了。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然后李善长大手一挥:
“祺儿,去!”
“把吕昶吕大人给我请来,你亲自去。”
李奉西明知故问:
“这是为何啊善长先生?”
李善长苦笑不己:
“殿下您就别逗弄老臣了,吕昶对您而言,可比老臣重要。”
“您今日来老臣府上,除了给老臣这枚棋子,不就是为了让老臣做东,好让吕昶倾囊相授吗?”
“既如此,殿下金玉良言犹在耳旁,老臣要是还让您费心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李奉西终于笑出声来:
“哈哈,听善长先生说话,真是如饮美酒!”
说到这,李奉西面色一肃,从石凳上起身,恭恭敬敬的朝李善长拱手行礼:
“奉西今日能得韩国公相助,三生有幸!”
“当啷”一声响,李善长不自觉的松了手,使得拐杖掉在地上。
他双目圆睁的看着驸马,这一刻,驸马拱手行礼的身姿把韩国公的思绪拉回了多年以前。
在那个学堂外,也有一个人朝他拱手行礼,二者何其相像?
就算相貌身材都不符,穿着打扮皆不同,可当时的那个人和现在的驸马,都是为了这个天下请他帮忙不是吗?
“李善长,亦三生有幸!”
李善长面色一肃,拱手还礼。
李祺双眼明亮,这一刻,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朝李善长和李奉西一拜,就飞快去往吕府了。
这边的一老一少也不敢耽搁,让府中下人速去准备丰盛的佳肴,迎接吕昶的到来。
但即便如此,当听到李奉西的话,李善长还是震惊了:
“什么?殿下要拜吕昶为师?”
“嗯!”
“不可不可,殿下您是何等尊贵之人?怎能拜吕昶为师?”
李善长面露难色道:
“况且陛下昨日在华盖殿对吕昶那般,您今日要是拜吕昶为师,岂不是跟陛下对着来吗?”
李奉西一提这个就来气,当然,是对他岳父来气:
“那也是他逼我的。”
“我李奉西虽不是妄自菲薄之人,但也有自知之明。”
“要真是简简单单的做生意,我自是用不着拜吕昶为师,可这是为国理财,我没有半点经验。”
“这一点我是远远不及吕昶的,他在大明还未立国时就负责财政,可以说是对大明的财政状况最了解之人,我必须要得到他执掌户部多年的经验。”
“他若是不能对我倾囊相授,我就得从头学起,反正也是吕昶教我,拜他为师理所应当。”
李善长听到这,也只能让他府中下人去准备行拜师礼需要用到的东西了。
当然,一切从简的那种。
李奉西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是朱元璋的女婿,就算拜吕昶为师,也不可能三跪九叩,吕昶也受不起不是吗?
但这个老师,是一定要拜的。
李奉西最大的短板就是经验,当户部尚书能跟当公司总裁一样吗?
总裁只需要把公司的生意做大,为此把别的公司搞破产,让大把人失业,甚至于逼得人家老板跳楼,虽然不想这么说,但这是能耐!
可户部尚书不行,和皇帝一样,都要首重平衡,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而这仅是李奉西要跟吕昶学的冰山一角。
别的不说,现在的户部官员中,有谁能用,有谁不能用,有谁需要注点意,有谁需要着重培养,吕昶要是不跟李奉西说,李奉西就得自己去看。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个交接!
交接交的好,新人才能笑。
然而吕昶很伤心,被朱元璋昨天搞得心都凉了。
不是说这样吕昶就不负责任,他也不敢,可与其让人家带着伤心交接,不如让人家心甘情愿的交接。
毕竟吕昶的确到了退的年纪,前面也说过,吕昶不贪恋权位。
再加上李奉西都愿意拜师了,还是大明第一开国功臣李善长出面做东,多大的面子,想来是能把吕昶哄开心的。
可就在这时,李祺回来了。
“不不好了,吕大人进宫了!”
“什么?吕昶今日不是告病了吗?”
“不,吕大人是被陛下宣进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