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英理重重地坐回沙发里,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似乎想借酒浇灭心中的烦闷。
沉默了片刻,她还是没能忍住,对着眼前这位可靠的合租室友吐露了心事。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遗撼:“是我女儿小兰————她马上就要小学毕业了,可偏偏毕业典礼那天,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开庭,根本抽不出时间参加。”
森山实里闻言,放下了啤酒罐,说道:“这可不行啊。孩子的成长就这么一次,毕业典礼这种重要的时刻,错过一次就少一次,以后想起来肯定会后悔的“”
。
“我当然知道!”妃英理更加郁闷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罐身,“可是真的没办法啊。那个案子拖了很久,开庭日期是法院早就定好的,怎么可能为了我一个人的私事就随便更改?对方律师也不会同意的。”
森山实里看着她烦恼的样子,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是哪个法官主审的案子?”
妃英理疑惑地抬起头:“问这个干嘛?”
森山实里晃了晃手中的酒罐,语气依旧轻松:“没什么,正好认识几个法官朋友,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不定我能帮你问问,看看有没有可能通融一下,调整调整开庭时间?”
妃英理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她立刻坐直了身体,带着期待问道:“是西川法官!你认识吗?”
“西川法官————”森山实里沉吟着,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这个名字,最终摇了摇头,“不认识。”
妃英理眼中的光立刻黯淡下去,她失望地靠回沙发背,拿起啤酒又喝了一大口,喃喃道:“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然而,森山实里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直接认识,但我可以打个电话问问我的朋友。他们或许有人跟这位西川法官相熟。”
妃英理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她摆了摆手,语气消沉:“算了吧————调整开庭日期这种事情,程序上很麻烦的,要对方律师同意,还要法院协调,不是打个招呼就能解决的。太麻烦你了。”
森山实里却已经拿出了手机,笑着安慰道:“试试看嘛,万一能成呢?打个电话又不费什么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通讯录里查找号码。
妃英理今晚喝的确实有点多,酒意上头,看着森山实里真的开始拨号,她忍不住带着醉意嘀咕了一句:“这事情要是真能办成————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森山实里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机贴到了耳边。
电话很快接通了,他用一种熟稔的语气说道:“喂,零,是我————嗯,有点小事想问问你。你认识西川法官吗?————认识?呵,这不巧了吗?”
原本假装不在意、低头喝着闷酒的妃英理,一听到这句话,耳朵几乎立刻竖了起来,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通电话上。
森山实里对着电话那头继续说道:“是这样,我有一位律师朋友,妃英理律师,她有个案子在西川法官那里。”
“原定的开庭时间她正好有非常重要的私事,冲突了,你看能不能帮忙跟西川法官沟通一下,调整一下开庭时间?————嗯,对————什么时间?”
他捂住话筒,转头看向摒息凝神的妃英理。
妃英理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用气声急切地小声说道:“七天后!七天后的那场!”
森山实里点点头,对着电话复述道:“对,就是七天后那场,辩护律师是妃英理————嗯?可以调整?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告诉你,要是你耍我,我可跟你没完————行,行!够意思!下次请你喝酒!好,谢了。”
他挂断电话,脸上带着笑意,看向一脸紧张和期待的妃英理,点了点头:“搞定了。我朋友说没问题,他会去跟西川法官沟通,开庭时间可以调整。”
“真的?!真的吗?那太好了!!”妃英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心地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绽放出璨烂的笑容。
不过,欢呼过后,律师的职业谨慎又让她稍稍冷静下来,她略带迟疑地问道:“不过————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真的没问题吗?”
森山实里斩钉截铁地保证道:“放心!我了解我那个朋友,他向来言出必行。如果做不到,他绝对不会跟我打包票。他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得到了这句肯定的保证,妃英理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连连向森山实里道谢:“太谢谢你了!森山!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解决了我的一个大心病!”
森山实里不以为意地笑着摆了摆手,将手机收了起来,语气轻松地说道:“举手之劳而已,能帮上忙就好。”
这一晚,妃英理心情极佳,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不由得比平时多喝了好几杯o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纵自己,酒精带来的暖意和轻松让她彻底卸下了平日的严谨,以至于最后自己是怎么醉倒睡去的,都全然不记得了。
次日清晨,刺耳的闹钟将她从沉睡中吵醒。
宿醉带来的头痛让她不禁蹙眉,她强忍着不适起身,进行简单的洗漱,用冷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随后,她走进厨房,简单地准备了早餐一煎蛋、烤吐司和咖啡,并细心地将一份留在桌上,留给尚未起床的森山实里。
做完这一切,她便提着公文包出门,前往律师事务所。
来到事务所后,妃英理原本的计划是等到法院正式下发开庭时间更改的通知后,再给女儿小兰打一个确切的电话。
但她实在担心小兰在这两天里会因为自己可能缺席而失落,尤豫再三,她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给小兰发去了一条短信:“小兰,妈妈那天开庭的时间应该可以调整了,妈妈一定能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了!”
短信刚发出去没多久,她的手机就立刻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小兰”的名字。
她刚接通,听筒里就传来女儿兴奋不已、几乎不敢置信的声音:“真的吗妈妈?太好了!这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
妃英理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半场开香槟的行为,事情未完全落定前总存在变量。
但听到女儿语气中洋溢的无比快乐和期待,她的心柔软下来,肯定地回答道:“当然是真的,妈妈怎么会骗你?”
小兰在电话那头欢呼雀跃,开心地表示自己无比期待毕业典礼那天的到来。
妃英理也被女儿的情绪感染,笑着和她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带着一份好心情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甚至到了第三天,妃英理依然没有收到法院任何关于开庭时间更改的正式书面或电话通知。
她的邮箱和传真机安静得令人心焦。
最初的笃定逐渐被一丝不安所取代,她难免开始有些焦急和怀疑。
于是,在这天晚上和森山实里一同喝酒闲聊时,妃英理忍不住提起了这件事,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森山君,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关于开庭时间调整的通知,我这边还没有收到任何正式的消息————会不会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森山实里一听,立刻放下酒杯,语气肯定地说:“还没下来吗?你稍等一下,我这就打电话给我那朋友问问具体情况,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位法官朋友的电话。
经过一番询问和沟通后,他挂断电话,语气轻松地安抚妃英理:“放心,我问清楚了。那边已经协调好了,流程还在走,肯定会调整的,可能就是文书周转需要点时间,你别太担心。”
妃英理见他说得如此肯定,基于对这位室友平日里展现出的可靠和之前成功帮忙的信任,她心中的大石似乎又落下了些许,暂时压下了那份焦虑。
然后,就这么等待着,时间一晃,竟然就直接来到了原定开庭的那一天。
直到这天清晨,妃英理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官方的更改通知!
她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日历上那个被圈出来的日期和“小兰毕业典礼”的备注,心情沉到了谷底。
她已经亲口答应了小兰,如果自己失约,女儿该有多么伤心和失望!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给森山实里打个电话,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承诺的事情没有兑现。
可是,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她又尤豫了。
现在打电话质问又能怎么样呢?能改变法院的安排吗?
除了显得自己急躁、不信任对方,甚至可能破坏两人之间还算融洽的合租友谊之外,似乎毫无用处。
最终,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认命般放下了手机。
她收拾好所有的案卷材料,心情沉重地开车前往法庭。
一路上,她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向小兰道歉赔罪的腹稿,思考着该如何弥补这次失信带来的伤害。
到达法庭后,妃英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查看通知栏,却依然没有看到任何关于本案延期开庭的消息。她再次叹了口气,正准备走向指定的法庭做最后的准备。
然而,就在她刚刚踏入法庭局域时,一名法院书记员匆匆走了过来,径直找到她:“妃律师,正找您呢。刚刚接到通知,西川法官今天早上突然身体不适,吃错了东西,闹肚子很严重,无法主持庭审了。今天的开庭取消,具体延期到什么时候,会另行通知您。”
妃英理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所有阴霾!
她大喜过望,连忙向书记员表示:“明白了,非常感谢!”
通知一到,她立刻转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法院大楼。
坐进车里,她第一时间设置好导航,目的地—一帝丹小学。
她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绝不能错过小兰人生中这个重要的时刻。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璨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