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快斗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中,那张只印着一个号码的名片仿佛在他口袋里发烫,搅得他坐立难安。
晚餐桌上,面对母亲黑羽千影精心准备的饭菜,他却食不知味,筷子在碗里拨弄了许久。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母亲,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整整一个下午的问题:“妈妈——爸爸他——到底是真的死于一场意外,还是——还是被人暗杀的?”
正给他夹菜的黑羽千影动作停下,筷子停在半空。
她敏锐的目光立刻投向儿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快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今天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黑羽快斗虽然还只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但继承了父亲敏锐的观察力和冷静的头脑。
他立刻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源于困惑和思念:“没有——没有人跟我说什么。我只是——只是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
“爸爸是那么厉害的魔术师,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术师!他教我的时候,每一个步骤,每一个道具,都会反复检查,强调安全最重要——他那样谨慎的人,怎么会——怎么会发生那么低级的意外呢?这说不通——”
黑羽千影听着儿子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快斗的头,语气尽可能地安抚道:“快斗,意外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谁也说不准的。再厉害的人,也可能有疏忽的时候,或者遇到无法预料的变故。”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而且——当时警方的报告和尸体的dna验证结果都出来了,的确是你爸爸——没错。我们得接受这个事实。”
黑羽快斗看着母亲的眼睛,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嗯,我知道了。”
他没有再追问,而是重新拿起筷子,默默地、几乎是机械地将碗里的饭吃完,然后轻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便起身离开了餐桌。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一头栽倒在小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母亲的话并没有打消他的疑虑,反而让森山实里那句“那只是一个用来敷衍你的、精心编织的谎言”变得更加清淅刺耳。
至于那张名片——在回家路上,出于一种本能的谨慎,他早已将其撕碎,扔进了路边的下水道里。
但是,电话号码如同烙铁一样,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个字都没有错。
接下来的几天,黑羽快斗的生活完全变了样。上课时他心不在焉,老师提问也答非所问;放学后练习魔术时也频频出错,连最基础的手法都变得生疏;甚至和青梅竹马的中森青子聊天时,也常常走神。
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那个陌生男人的话和那串电话号码占据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满脑子都在疯狂地思考、挣扎、怀疑。
最终,对父亲死亡真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谨慎和尤豫。
他实在忍不住了。
在一个放学后的傍晚,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来到了距离家几个街区外的一个老式公共电话亭。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熟悉的人,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电话亭的玻璃门。
他掏出几枚硬币投入投币口,手指有些颤斗地按下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他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
电话接通了。
黑羽快斗压低了声音,对着话筒快速地说道:“是我,黑羽快斗——明天下午放学后,能在江古田小学附近的咖啡厅能见一面吗?”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立刻挂断了电话,仿佛握着的是什么烫手的东西。他靠在电话亭冰凉的玻璃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小小的脸上充满了紧张、不安,以及一丝决绝的期待。
次日下午,放学的铃声刚一敲响,黑羽快斗便背起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他没有象往常一样和同学嬉闹着回家,而是径直走向了位于江古田小学附近的一家环境安静、客人不多的咖啡厅。
他推开挂着风铃的玻璃门,目光迅速扫过店内。
果然,在那个靠窗的僻静卡座里,昨天那个气质独特的帅气男子已经坐在那里了,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
森山实里也看到了他,脸上浮现出那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笑容,抬手对他打了个招呼。
快斗走过去,刚在他对面坐下,就听到对方叫来服务员,道:“要喝什么?”
快斗跟服务员要了一杯摩卡。
森山实里等服务员离开后,调侃道:“你还真是挺能忍的啊——居然硬生生忍了快一个星期才给我打电话。”
“以你这个年纪的好奇心和冲动劲儿,我还以为最多一两天你就会忍不住找我呢。”黑羽快斗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他直视着森山实里,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到底是谁?”
“森山实里。”对方回答得很干脆:“一名侦探。”
黑羽快斗紧接着抛出了内核问题,语速加快,显示出他内心的急切:“你跟我爸爸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爸爸死亡的真相?”
他的眼神紧紧盯着对方,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森山实里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颇为欣赏地笑了笑:“啧,脑子转得真快,问题也很关键。不过——”
他话锋一转:“你现在不需要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也不需要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想,还是不想,知道你父亲死亡的真正原因?”
黑羽快斗并没有被轻易带跑,他立刻展现出了超乎年龄的谨慎和怀疑精神,反将一军:“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编故事骗我?”
森山实里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从容地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我的情报来源,绝对可靠。而且,我不光可以告诉你关于他死亡的真相,甚至还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你父亲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或许连你母亲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个诱惑太大了。黑羽快斗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先说一点给我听听!就一点!”
“哈哈哈——”森山实里被他这话逗得笑出了声,摇着头道:“你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深谙白嫖之道啊?空手套白狼可不行。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的语气带着调侃,但态度却很坚决。
他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稍微正式了一些,看着眼前这个心思缜密的小学生,决定不再绕圈子:“你一个小屁孩,就别跟我耍这些心眼和谈判技巧了。我们直接摊牌吧。”
他顿了顿,清淅地提出了交易条件:“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你父亲死亡的所有内幕,以及他隐藏的那些秘密。但是,作为交换——”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得把你们黑羽家的家传绝学——易容术,教给我。”
“什么?!”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让黑羽快斗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睛,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易容术!
这是他们家族最内核的秘密之一,对方怎么会知道?!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森山实里,大脑一片混乱。
森山实里看着他那震惊无比的表情,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语气平淡却充满了信息量:“我知道的,还多着呢——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他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行了,不用现在回答我。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仔细权衡一下。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给我答复。”
他走到柜台结了帐,然后回头对还呆坐在原地、满脑子浆糊的黑羽快斗挥了挥手:“这杯摩卡算我请你的小朋友——慢慢喝,不急。”
说完,他便推开咖啡厅的门,身影消失在下午的阳光中。
只留下黑羽快斗一个人,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充满了巨大的困惑、震惊和前所未有的挣扎。
易容术——父亲的死——
这个叫森山实里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森山实里离开了那间弥漫着咖啡香气和小学生困惑的咖啡厅,不紧不慢地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距离。
他看似随意地浏览着街边的橱窗,实则敏锐地感知着身后的动静。
拐过一个街角后,他径直走进了一家看起来颇为雅致的西餐厅。侍者引领他在一个靠里的卡座坐下。
他拿起菜单,目光却并未落在精美的图片上,而是从容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几乎就在他按下拨号键的瞬间,相邻卡座里,一位穿着低调、戴着宽边眼镜、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普通女士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位女士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电话进来。她正要拿起手机,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压低了的声音。
森山实里并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自己尚未接通的手机话筒,缓缓地开口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到了邻座:“黑羽夫人,既然都跟到这里了,不介意的话,就一块过来吃个晚饭吧。一个人用餐总是有些无聊。”
邻座的女士——正是经过精心伪装的黑羽千影,她闻言,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自认跟踪技巧极为高明,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伪装也毫无破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识破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再隐藏下去已是徒劳。
她挂断了那通只响了一声的电话,站起身,绕过装饰性的隔断,来到了森山实里的对面坐下。她摘下那副显得老气的眼镜,用警剔而锐利的目光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森山实里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用挑剔的目光扫过她此刻那张平平无奇、扔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假脸,语气带着一丝嫌弃:
“吃饭嘛,总得有点好心情。黑羽夫人,还是卸下你这张让人毫无食欲的伪装吧,看着实在影响胃口。”
黑羽千影深吸一口气,飞快地用眼角馀光再次确认四周环境安全,没有引起其他食客的注意。
随后,她的手指灵巧地在耳后和发际线边缘摸索了几下,轻轻一揭——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取了下来,露出了她原本那张美丽而带着岁月风韵的真实面容。
森山实里看着眼前这张与黑羽快斗有几分相似、却更具成熟魅力的脸,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就顺眼多了。先看看想吃点什么吧?”
他将手中的菜单递了过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寻常的寒喧。
两人各自点了一份套餐,随后叫来了服务员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
餐前酒送上来后,黑羽千影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
她轻轻晃动着酒杯,试图套话:“森山先生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出头吧?恕我直言,以你这个年纪,按理说不应该和我们家——或者说,和我们过去那些事情,有什么牵扯才对。”
森山实里看着她小心翼翼、迂回试探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作为穿越者的巨大优势之一,便是拥有着信息不对等的降维打击。
对方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深浅,而他却已经可以肆无忌惮地直捣黄龙了。
他先给自己斟了半杯红酒,好整以暇地啜饮了一口,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直接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黑羽夫人,说实话,对于你年轻时的那些‘事迹’,我本人是相当佩服的。”
“当年纵横四海、来去无踪的‘怪盗淑女’,名声简直是业界传奇,无可挑剔。最难得的是,你最后居然还能完美地全身而退,回归家庭,相夫教子——这简直是所有行走在阴影世界里的人,梦寐以求的完美结局了。”
“——”黑羽千影心头一惊,脸上的从容短暂地消失了几秒钟。
怪盗淑女这个身份,是她埋藏最深的秘密之一,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到了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所有的试探和伪装在这个男人面前,都象是透明的一样可笑。
自己仿佛被彻底看穿,毫无秘密可言。她放弃了所有迂回的策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森山实里,直接问出了最内核的问题:“你——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近快斗?你的目的是什么?”
森山实里边切着刚送上来的牛排,边坦诚地回答,语气轻松得象是在讨论天气:“为了易容术。”
黑羽千影沉默了片刻,再三确认:“就只是为了这个?”
森山实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点戏谑:“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我对快斗那小子有什么别的想法?放心,我可不是什么恋童癖。”他的话直接而粗鲁,却有效地打消了对方最深的某种顾虑。
黑羽千影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权衡再三后,她抬起头,提出了一个交易方案:“森山先生,这样如何——你答应我,从此远离快斗,不再用他父亲的事情去打扰他,并且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你能做到这两点——我可以亲自教你易容术。”
森山实里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还有这种好事?
不用再去忽悠那个心思敏锐的小鬼,直接由技术更高超的本尊亲自教程?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至于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并不意外,黑羽快斗的身上多半是安装了窃听器。
他几乎没有任何尤豫,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成交!黑羽夫人果然爽快!”
“那么,你想问什么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