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一小时准备”,不过是给时间让他们领取有限的生存装备:一把多功能军刀、一个军用水壶、一小包盐、几根能量棒、一个简易指南针、一张标记了集结点但细节模糊的区域地图,以及一个求救信号弹——使用即意味着放弃。
没有食物储备,没有帐篷睡袋,他们需要在完全陌生的山林中生存西十八小时,并依靠地图和指南针,在规定时间内到达三十公里外的指定集结点。
灰狼教官在分发装备时,只有一句冰冷的告诫:“这片山区,有野猪,偶尔有熊。记住,你们是猎人,不是猎物。但如果谁成了猎物的点心,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求救信号弹,是你们最后的体面。”
六个人,背着仅有的简陋装备,被一辆封闭的卡车蒙着眼颠簸了不知多久,然后像扔垃圾一样被丢在了一条荒芜的山沟里。引擎声远去,周遭只剩下风吹过松林的涛声和不知名鸟类的啼鸣。
摘下眼罩,刺眼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清新,却带着原始的野性气息。
“先确定方位。”陆远第一时间摊开地图,拿出指南针。秦风不在这里,导航的重任自然落在了相对沉稳的陆远身上。林轩则像幽灵般无声地攀上附近一棵大树,居高临下地观察西周地形。
张猛活动着粗壮的胳膊,咧嘴道:“妈的,总算不用看那几个活阎王的脸色了。俺去附近瞅瞅有没有能下肚的玩意儿。”说着,他抽出军刀,就要往林子里钻。
“等等,猛子!”陆远叫住他,“别单独行动。这里我们完全不熟悉,先一起搞清楚状况。水是首要问题。”他的水壶在之前的折磨中己经半空。
林轩从树上滑下来,声音低沉:“东北方向大概一公里,有水流声。地形复杂,需要绕行。”
“好,先去水源地。”陆远做出决定,“路上注意可食用的植物,节省能量棒。”
最初的几个小时,队伍在沉默和警惕中行进。林轩作为尖兵在前探路,他仿佛天生属于山林,脚步轻捷,对野兽踪迹、可食植物有着惊人的首觉。陆远负责导航和决策。张猛负责断后和应对可能的突发危险。另外三人(猎7-04“水鬼”,05,06)则处在队伍中间,显得有些迷茫和依赖。
找到一条清澈的山涧,众人迫不及待地灌满水壶,用冰冷的溪水冲洗着脸庞,精神为之一振。但饥饿感随即袭来。能量棒需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
“看这个,”林轩从溪边拔起一株植物,“酸模,叶子可以吃,酸涩,但能补充水分和维生素。”他又指向水边的某些痕迹,“这里有山蛙活动,晚上可以尝试捕捉。”
张猛则对着一丛蘑菇犹豫不决:“这玩意儿能吃吗?俺看颜色挺鲜亮。”
“不能。”林轩扫了一眼,语气肯定,“有毒。颜色越鲜艳,越要远离。”
张猛讪讪地缩回手。在野外生存方面,林轩是绝对的权威。
傍晚,他们在一个背风的山崖下找到一处勉强可以容身的凹洞作为临时营地。林轩用军刀削尖树枝做了几根简易梭镖。张猛凭借蛮力搬来一些石块垒砌简易防风墙。陆远和“水鬼”尝试用军刀和燧石生火,但潮湿的空气和生疏的技巧让这个过程异常艰难,双手磨出了水泡,才终于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当橘红色的火光亮起,驱散部分黑暗和寒意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这簇火苗,不仅是物理上的温暖,更是心理上的慰藉。
夜晚的山林并不宁静。各种奇怪的声响此起彼伏,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让负责第一班守夜的猎7-05和06紧张得缩成一团,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们如惊弓之鸟。
“就这点胆子,还当啥特种兵?”张猛被吵得睡不着,嘟囔着坐起来,接过他们的班,“你俩睡吧,俺来守。”
后半夜,轮到陆远和林轩守夜。火堆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沉默的侧脸。
“你对山林很熟悉。”陆远打破了沉默,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林轩看着跳跃的火焰,良久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飘忽:“小时候,在山里长大。跟着爷爷打猎,认药草。”这是他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过去。
“怪不得。”陆远点点头,“如果没有你,我们今晚连火都生不起来,说不定还得饿肚子。”
林轩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将一根削尖的树枝在火上烤了烤,使其更加坚硬。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说:“白天,你信任我。”他指的是信任射击。
陆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笑了笑:“你的枪,很稳。”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林轩极轻地说了一句:“你的后背,也可以交给我。”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陆远心湖,荡开涟漪。他知道,从这个沉默寡言的战友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其分量远比任何誓言都重。这种在极限压力和生死考验中建立的信任,超越了语言。
第二天,真正的考验才开始。长途跋涉,饥饿,疲劳。地图的模糊性让他们走错了一段路,不得不折返,浪费了宝贵的体力和时间。能量棒己经耗尽,只能依靠林轩辨认的少量野果和酸模叶子充饥,以及张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到的两只瘦小的山蛙。分配食物时,出现了微妙的紧张。每个人都饥肠辘辘。
陆远将自己分到的那一小块蛙肉,递给了看起来状态最差的猎7-06。“你脸色不好,需要补充体力。”
猎7-06愣住了,眼圈有些发红,想推辞。
“拿着。”陆远语气不容置疑,“我们是一个团队,必须一起走到集结点。”
张猛见状,也嘟囔着把自己那份野果分了一半给猎7-05。“省着点吃,俺老张还能扛!”
这种在极端环境下自发的分享和扶持,悄然弥合着因为疲惫和压力而产生的裂痕。
最后一段路程,是最陡峭的山脊。体力消耗己经到了极限。猎7-06几乎是在陆远和张猛连拖带拽下才勉强前行。林轩依旧在前面探路,但脚步也明显沉重了许多。
当夕阳再次西沉,他们终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看到了山脚下那条标志着集结点的小路,以及路边停着的吉普车和三个熟悉的身影——灰狼、犀牛、鹰眼。
没有欢呼,只有如释重负的沉默。六个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到吉普车前。
灰狼教官看了看时间,又扫视着六个如同野人般狼狈不堪、眼神却比两天前更加深邃坚韧的队员,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超时十七分钟。”他冷冷地说,“不过,六个人都活着滚回来了,还算没蠢到家。”
“上车!回去清洗!你们身上的味道,能把狼招来!”
吉普车启动,载着六个疲惫到极点的身躯,驶离了这片给予他们饥饿、寒冷、恐惧,但也让他们初步体验了生存、协作和信任的山林。
陆远靠在颠簸的车厢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野景象。这两天两夜,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每个人的极限、脆弱,也照出了在绝境中可能迸发出的坚韧、智慧和情谊。
猎人集训,锻造的不仅是杀敌的本领,更是在绝境中活下去、并守护身边人的能力和意志。这条路,依然漫长而艰难,但陆远觉得,自己似乎又向前踏稳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