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
夜色如墨,大雨滂沱。
往日灯火通明的府邸,如今只在灵堂与少数几处悬挂着素白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不定,投下一片惨淡。
大厅内,杨家大公子,也就是现任家主杨立铁面色铁青,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杨立铁双目赤红,“县衙无能!巡衙司更是一群酒囊饭袋!”
弟弟刚安葬,转眼老娘死了。
接连的打击几乎将男人逼疯。
旁边几位杨家族人同样是满面愤慨。
夫人李氏轻抚着丈夫的后背:“夫君,莫要气坏了身子”
杨立铁一把挥开她的手,指着门外暴雨怒吼:
“于征青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能坐上巡衙司副掌司的位子,靠的是谁?是我们杨家!
如今我弟弟、我娘死了,他却为了自己的乌纱帽,连个屁都不敢放!他的一切都是我们杨家给的!”
“就是!若非老爷子当年提携,他于征青算个什么东西!”
“早说过赘婿靠不住,如今果然应验。”
“怕是早就想摆脱我们杨家,正好借刀杀人。”
族人们纷纷附和。
李氏低声道:“唐锦娴那边说,小叔和婆婆都是被灵物所害。”
“放屁!”
杨立铁额角青筋暴起,“我弟弟死时,石家那小子就在现场!娘亲遇害,那个叫木江的杂碎手持血刀在场!
不是他们杀的,还能是谁?
什么狗屁灵物,分明是唐锦娴那贱妇为了包养的面首脱罪,编出的鬼话!”
说到痛处,他声音哽咽,落下泪来:
“我这个做哥哥的,做儿子的,连给至亲报仇都做不到我还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下他们啊儿子不孝啊”
李氏她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夫君,明路走不通,咱们何不走暗路?”
“恩?”
杨立铁抬起泪眼。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暗中寻些亡命之徒,将他们的家人一并做掉!也让他们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
杨立铁咬牙道:
“你以为我不想?如今巡衙司的人日夜看守。即便得手,头一个被怀疑的就是我们杨家。”
“找些手段高明的杀手便是,多许些银钱,这世上还有钱办不到的事?”
李氏语气渐冷,“至于怀疑让他们怀疑去好了,只要抓不到真凭实据,他们又能奈我们何?”
一位面容阴鸷的族人立刻接口:
“大哥,嫂子所言极是。我认得几个北边来的悍匪,只要钱给够,什么事都敢做!”
“对,还有城南鬼妖帮,专干这种买卖!”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商讨起如何雇凶杀人,如何撇清干系
“诸位聊的挺嗨啊,要不加我一个?”
一道慵懒带笑的声音突兀响起。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角落阴影里的椅子上,不知何时竟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你你是何人!?”
杨立铁一时懵住。
好端端的,大厅里怎么会凭空多出个人?
旋即,便是暴怒:“这些家丁是干什么吃的,来人!”
“别嚷了。”
江木用力揉着发胀刺痛的太阳穴,缓解连续穿墙带来的强烈眩晕。
待稍好一些后,他对着众人璨烂一笑。
“认识一下,我叫木江。”
木江?!
众人一愣,随即哗然。
“你你不是被关进大牢了吗!?”
李氏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
江木自顾自取过一只空茶碗,拎起桌上的茶壶斟了半杯,笑着说道:
“上面官老爷觉得我是冤枉的,就把我放了,让我来跟你们赔罪。我呢,怕被拒之门外,就偷偷溜了进来,抱歉。”
放了?
众人脸色难看。
杨立铁怒极反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些狗官官官相护,没一个好东西!”
一名较为年长的杨氏族人冷冷道:
“木江,你胆子倒是不小,敢一个人跑来。既然你是来赔罪的,就该先去夫人灵前跪着磕头!而不是在这里嬉皮笑脸!”
江木一边喝着茶,缓解着铃铛的反噬之力,一边说道:
“本来呢,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可转念一想,只给夫人赔罪怎么够?要赔,也得给你们杨府上下一家子全都赔个罪才对。”
“毕竟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你们说对吧。”
江木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有人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朝着厅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然而厅外只有哗啦啦的雨声,无人回应。
“《商君书》中有云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以杀去杀,虽杀可也。以刑去刑,虽重刑可也。”
江木指尖轻抚铃身符文,抬眼时眸中寒光乍现,
“故,以恶制恶,虽恶可也!”
“铛——”
宛若晨钟的诡异声音骤然荡开。
厅内众人,无论是呆立原地的、见势不妙欲要逃的、还是愤怒冲上来的在这一刻,全都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一柄重锤击中!
“啊!”
“我的头!!”
杂乱的哀嚎声取代了之前的怒骂。
众人纷纷抱头跪倒在地,身体因痛苦而剧烈抽搐,面目扭曲,甚至连一句完整的求饶都无法发出。
铃铛摇动不停。
扑通!
一位年迈族老最先承受不住,七窍中溢出浓黑血液,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剩下杨立铁夫妇,江木才停下摇铃。
夫妇瘫软在地,浑身痉孪。
脸上糊满鼻涕和眼泪,眼角、耳孔、鼻孔皆渗出血丝,模样凄惨。
“大仙,饶了我饶了我吧”
先前暴怒的杨立铁,此刻象条濒死的野狗般哀声乞怜,眼中只剩下恐惧。
只觉眼前男人就是一个魔鬼。
有些脱力的江木坐在椅子上,擦去流出的鼻血,有些无奈。
师姐这法宝太废人了。
也幸好这些家伙都是没修行过的普通人,若全换成江桢桢,很难继续下去了。
“有手帕吗?”
江木看向李氏。
女人战战兢兢,忍着痛拿出手帕,递给他。
江木接过手帕将鼻血擦干净,又撕下布条拧成小团,塞进鼻孔。
他用脚尖挑起女人的下巴,端详道:“挺漂亮的。”
听到这话,李氏恐惧的眼中陡然迸发出一丝求生的亮光。
她以为对方看中了她的美色,连忙挤出一个讨好笑容,声音发颤:
“木木公子,只要您肯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妾身妾身愿意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江木摆摆手:
“今晚这里只能活一个,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说话算话。”
两人呆住。
看着旁边的结发妻子,杨立铁泪流满面:
“她可是我的至亲挚爱啊!”
说完,他扑向了女人,死死掐住对方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