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沉程之所以会做出这种改变,也是在仔细考虑过很久之后,忽然就觉得开窍了。
因为人的惯性和固有思维,让沉程陷入了一个想要重振大明,他自己就必须做一个明君的怪圈。
可是他能成为明君吗?
前身朱由检都不行,那他沉程为什么要觉得自己能行呢?
直到现在,他对这些几乎每天见面的臣子们都还有些脸盲,更别说那些听起来是城门楼子,实际上却是胯骨轴子的朝事国事天下事。
换句话说,就算他真成为了一个明君,面对早已经烂到根的大明朝廷,又能有什么鸟用呢?
魏忠贤一派里没有好人,文官集团一派里也没有好人,皇亲国戚里同样没有什么好人。
即便真有那么一两个忠心体国的异类,也不可能翻起多大的水花。
本来关于明朝的历史和官员,后世每每提起的时候都会打成一片,啵嘴啵得厉害。
如果沉程还想着做个明君,非要自认为眼光独到的去屎里挑金,那就等于自己给自己挖坑,等着别人来头上屙屎。
所以最后沉程终于悟了。
我当不了明君,我还当不了昏君吗?
除了那少数几个在史书记载和后世议论中,几乎没有争议的臣子,象是史可法、孙传庭、孙承宗、卢象升等等。
可甚至就连这几个人,沉程也不能完全确定会不会出问题,因为史书终究是人写的,明史更是以争议大而闻名。
就算是在历史之中,最终为大明殉国的,也只能证明不失节气,而不能说明这个人还活着的时候,就肯定对明朝有过什么功绩。
原本的崇祯皇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至于其他人,哪有什么贤臣奸臣之分,无非都是即插即用的工具,用得顺手就多用一阵,用得不顺手就换一批。
毕竟这才是他沉程最大的优势,不用担心因为触犯了谁的利益而被落水,也不用担心下面的官员不作为收不上来银子,更不用担心有人来造他的反。
只要能重振大明,那么不管下一任皇帝还是不是姓朱,沉程都可以无所谓。
而今天这次早朝,就是沉程决定开始当一个文武百官眼中昏君的起点。
反正不管什么事,即便沉程真能想出什么妥善的解决办法,付诸实际的时候还是得让这帮不靠谱的人去做。
那还不如省点脑细胞,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剩下的问题无论再怎么棘手,最后总会在所有人的妥协中自动解决。
现在沉程给了崔呈秀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站在人堆里原本要弹劾崔呈秀的御史杨维垣就有点没了主意。
这杨维垣原本也是阉党的人,曾经极力诋毁过东林党人。
在新帝登基之后,预测到阉党要失势,所以倒转矛头准备不管是阉党还是东林党,一起攻击。
有意思的是,就是这个通常会被后人评价为首鼠两端的杨维垣,在弘光元年,清军兵临城下,大部分明朝官员投诚时。
杨维垣先逼自己的两个小妾投井,随后正衣冠,自缢殉国。
而其他分属不同派别的官员们,则是暗地里交换眼神,还有偷偷打手势询问意见的。
不过无论群臣们心里如何想,早朝还是要继续,下一个就是工部尚书薛凤翔。
这薛凤翔也是魏忠贤的人,并且已经做好决定,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以不变应万变,只做自己分内的事。
至于他分内的事,就是要修建先帝熹宗的陵寝。
方案造价都已经拟好,另外也有暗示皇上能因此念及与先帝的手足之情,对他们这些三朝甚至四朝为官的老臣,手下留情。
“启禀陛下,臣工部尚书薛凤翔有本上奏,关于修建先帝陵寝一事”
薛凤翔也是狗改不了吃屎,之前装载天启帝的棺椁报价三十万两银子,这次修建陵寝,一张嘴又是二百二十万两银子。
虽然知道户部掌管的国库没钱,皇上的内帑也没钱,但这么多年了一直就是这个价格,哪里贵了?
但他却忘了天启帝在位时,为了修建万历年间火灾损毁的三大殿,工部最初报价三千万两,跟着在天启帝的要求下又变成一千三百万两。
结果最后天启帝选择自己动手,花费白银不到六百万两,连预算的一半都不到。
现在沉程默默听完了薛凤翔的报价,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二百二十万两银子?”
薛凤翔连忙确认道:“是,陛下,臣是仿制为泰昌帝修建的庆陵规格算出。”
沉程本着朕是昏君朕有理的态度,斥道:“泰昌帝在位多久?朕的兄长天启帝又在位多久?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你这老匹夫,居然只打算用区区二百二十万两银子为先帝修建陵寝,究竟是什么居心?”
“啊?”
薛凤翔原本想着国库里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皇上多半会要求他想办法削减成本,所以另外还有个一百五十万两的预算。
这怎么忽然反其道行之,还嫌预算少了?
一旁魏忠贤见状,知道自己得把握住一切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当即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薛凤翔此举对先帝乃是大不敬,臣请陛下依律问罪!”
沉程见有人给自己捧哏,当即道:“准,来人啊,给朕把薛凤翔叉出去,杖责二十!”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薛凤翔完全还处于没反应过来的阶段,只是听到受杖责才回过神来。
“陛陛下息怒,是臣考虑不周,但”
大殿中负责行刑的锦衣卫哪会管那么多,以往或许还要一边上前一边注意情况变化,免得有大臣又跳出来劝谏。
可现在连他们的老大都被皇上给收监了,再不卖力办事,肯定是自寻死路。
所以不等薛凤翔辩解,已经分左右架住他的双臂,连拖带拽的叉了出去。
而看到这一幕的群臣,同属阉党的人人自危,又有魏忠贤发话,更加不敢上前求情。
其他官员则是乐得看阉党遭殃,狗咬狗一嘴毛,但对于皇上要如何处治魏忠贤,反倒是愈发的猜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