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了整夜的暴风雪,在清晨时分非但没有停歇,反而变本加厉。窗外依旧是白茫茫一片混沌,狂风卷着密集的雪片,如同无数疯狂的白色幽灵,在天地间横冲直撞,发出永无止境的、令人心悸的咆哮。松涛阁阳台玻璃门上那个被玲诺诺“处理”过的破洞,边缘光滑得如同天然形成,此刻正被无形的力量隔绝着,风雪徒劳地拍打着那层看不见的屏障,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室内温暖依旧。壁炉里的火经过一夜燃烧,只剩下暗红的余烬,但暖气系统仍在尽职工作。空气中残留着松木燃烧后的淡淡焦香和一丝驱寒草药的清苦。
卧室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天光,只有缝隙处透进些许惨白的光晕。柔软的大床上,筱筱率先睁开了眼睛。
她依旧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雪棠身上,脑袋枕着对方温凉的肩窝。雪棠似乎还在熟睡,呼吸均匀悠长,银白色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枕边,衬得她沉静的睡颜愈发清冷出尘。淡色的唇瓣微微抿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筱筱眨了眨还有些迷蒙的褐色眼眸,昨晚被“镇压”的“屈辱”和被抢走最后一块小饼干的“仇恨”(虽然是她先抢的)瞬间涌上心头!再加上老婆大人此刻毫无防备的睡颜…一个大胆的、作死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疯狂滋生!
报复!必须报复!
她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从雪棠怀里挪出来,动作轻得像只偷油的小老鼠,生怕惊醒了沉睡的“猛兽”。雪棠似乎毫无察觉,呼吸依旧平稳。
筱筱成功脱身,赤着脚踩在温暖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溜到梳妆台前。她翻找了一会儿,从自己的小化妆包里摸出了一支…颜色极其鲜艳的、亮粉色的儿童水彩笔!这是她之前买来打算在雪棠的剑匣上画小花的(被严厉制止后没收),后来偷偷藏了一支在包里。
看着这支亮瞎眼的粉色水彩笔,筱筱露出了一个狡黠又得意的笑容。她蹑手蹑脚地回到床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跪坐在雪棠身边。
目标锁定——老婆大人那张清冷绝伦的脸!
筱筱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带着一种即将完成“壮举”的兴奋和紧张。她拧开水彩笔的盖子,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朝着雪棠白皙光滑的脸颊,轻轻地点了下去!
第一笔,一个歪歪扭扭的粉色小圆点,落在了雪棠的右脸颊上。
第二笔,一个更歪的粉色小圆点,落在了左脸颊上。
第三笔…筱筱胆子更大了点,试图在雪棠挺翘的鼻尖上画个小爱心…
就在粉色的笔尖即将触碰到鼻尖的瞬间——
一只温凉的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筱筱握着水彩笔的手腕!
筱筱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尖叫出声!
她惊恐地抬头,对上了一双不知何时睁开的、带着浓浓戏谑和一丝危险光芒的淡蓝色眼眸!
“画得开心吗?”雪棠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慵懒又危险。她微微用力,筱筱的手腕就被迫松开,那支亮粉色的水彩笔“啪嗒”一声掉在了被子上。
“老…老婆…你醒啦?”筱筱干笑着,试图装傻充愣,身体却像被钉住一样动弹不得。
雪棠的目光扫过筱筱脸颊上还没来得及擦掉的、因为紧张而蹭上的一点粉色痕迹(她自己画的),又瞥了一眼被子上那支罪魁祸首,最后定格在筱筱写满了“完蛋了”的小脸上。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个让筱筱毛骨悚然的弧度。
“看来,昨晚的‘代价’付得还不够深刻?”雪棠慢条斯理地说着,扣着筱筱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啊!”筱筱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扑倒在雪棠身上!
雪棠顺势一个翻身,轻而易举地将筱筱压在了身下!她的双手撑在筱筱身体两侧,银白色的长发垂落下来,有几缕拂过筱筱的脸颊,带来微痒的触感。淡蓝色的眼眸居高临下地锁定了身下惊慌失措的小妻子,里面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落网时的光芒。
“胆子不小啊,程筱筱。”雪棠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压迫感,“敢在我脸上画画?”
“我…我错了!老婆!我错了!”筱筱立刻认怂,双手抵在雪棠胸前,试图推开对方,可惜力量悬殊,纹丝不动。她看着雪棠近在咫尺的脸,特别是左右脸颊上那两个醒目的粉色小圆点,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小脸通红。
“错了?”雪棠挑眉,空出一只手,捡起掉在被子上的那支粉色水彩笔,在筱筱眼前晃了晃,“那…是不是该礼尚往来?”
筱筱看着那支离自己脸蛋越来越近的粉色水彩笔,吓得花容失色:“不要!老婆!我错了!真的错了!我帮你擦掉!马上擦掉!”
“晚了。”雪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她俯下身,用拿着笔的那只手的手背,轻轻蹭了蹭筱筱同样白皙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粉色痕迹。
“啊!”筱筱感觉脸颊一凉,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挣扎,“苏雪棠!你不讲武德!放开我!”
雪棠哪里会让她得逞,一只手轻松地压制住她乱蹬的双腿,另一只手拿着笔,开始慢条斯理地在筱筱脸上“创作”。一个歪歪扭扭的粉色小乌龟,很快就在筱筱的额头上成型了…
“苏雪棠!我跟你拼了!”筱筱悲愤交加,奈何实力差距太大,反抗无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惨遭毒手”。
一番“激烈”的“搏斗”后,筱筱终于趁着雪棠画乌龟壳分神的瞬间,猛地挣脱了束缚!她连滚带爬地跳下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丫子就往外跑!目标——客厅!玲诺诺!
“玲诺诺!救命啊!雪棠欺负人!”筱筱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大喊,脸上顶着一个粉色的乌龟,额头上还蹭着几道粉痕,模样狼狈又滑稽。
雪棠看着筱筱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悠悠地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掉自己脸上的两个粉色小圆点。她看着湿巾上的粉色痕迹,又想起筱筱脸上那只小乌龟,唇角愉悦地扬起。她赤脚下床,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
客厅里,玲诺诺正窝在躺椅里,抱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冻梨啃得正欢。听到筱筱鬼哭狼嚎的求救声,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粉色眼眸依旧专注地盯着冻梨上被她吸出来的一个小坑。
筱筱如同旋风般冲到玲诺诺的躺椅旁,一把抓住玲诺诺垂在毯子外的手臂,躲到她身后,指着追出来的雪棠,控诉道:“玲诺诺!你看她!她在我脸上画乌龟!你要保护我!”
玲诺诺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冻梨上移开,粉色的眼眸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脸上顶着一个歪歪扭扭粉色乌龟、头发凌乱、光着脚丫的筱筱,又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穿着丝质睡袍、银发微乱、好整以暇的雪棠。
“哦。”玲诺诺应了一声,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她甚至没松开抱着冻梨的手,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象征性地拍了拍筱筱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背,敷衍道:“不怕不怕。”
筱筱:“……” 这保护力度也太弱了吧!
雪棠看着筱筱躲在玲诺诺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只粉色乌龟的怂样,唇角笑意更深。她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玲诺诺,让开。”雪棠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但眼神却不容置疑。
玲诺诺粉色的眼眸在雪棠和筱筱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最后定格在筱筱脸上那只滑稽的乌龟上。她嫌弃地撇了撇嘴:“麻烦。”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筱筱目瞪口呆的动作——
她非但没有保护筱筱,反而伸出那只没抱冻梨的手,轻轻一推!
筱筱猝不及防,被她从躺椅后面推了出来,踉跄着直接扑向了走过来的雪棠!
“啊——!”筱筱的尖叫声响彻客厅。
雪棠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了“投怀送抱”的筱筱,顺势将她圈在了怀里。她低头看着怀里惊魂未定、脸上还顶着乌龟的筱筱,淡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得逞的笑意:“投怀送抱?这么主动?”
“玲诺诺!你出卖我!”筱筱悲愤地控诉,挣扎着想跑,却被雪棠牢牢锁住。
玲诺诺无辜地眨了眨粉色的眼眸,吸溜了一口冻梨汁,慢悠悠地说:“我这是帮你认清现实。反抗无效,不如躺平。”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而且,你脸上那个乌龟,画得还挺…别致。”
筱筱:“……” 她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渣渣。
雪棠被玲诺诺的话逗笑了。她看着怀里羞愤欲绝、脸上顶着乌龟的筱筱,觉得可爱得不行。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筱筱额头上的乌龟壳:“嗯,是挺别致。”
“苏雪棠!玲诺诺!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筱筱气得眼眶都红了,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兔子。
“欺负你?”雪棠挑眉,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些,另一只手则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那…要不要再画一个?对称点?”
“不要!”筱筱吓得立刻捂住脸。
玲诺诺看着眼前这“打情骂俏”的一幕,粉色眼眸里充满了嫌弃。她抱着冻梨,赤足跳下躺椅,准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去阳台那边继续啃她的冻梨。
然而,就在她经过被雪棠圈在怀里的筱筱身边时——
“啊!”筱筱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原来是雪棠在逗弄筱筱时,筱筱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稳,身体歪斜,手肘不小心撞到了玲诺诺抱着冻梨的手臂!
玲诺诺猝不及防,手臂一抖,那个硕大的、被她啃了小半的冻梨,就这么脱手而出!
冻梨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
“啪叽!”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玲诺诺自己光着的、白皙的脚背上!
冰冷的、带着汁水的冻梨,结结实实地糊在了玲诺诺的脚背上,冰凉的触感和黏腻的汁水让她瞬间僵住!
时间仿佛凝固了。
玲诺诺缓缓低下头,粉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自己脚背上那个糊成一团的、还带着牙印的冻梨残骸,以及顺着脚趾流淌下来的、黏糊糊的果汁…
一股肉眼可见的、极其恐怖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低气压,以玲诺诺为中心,轰然爆发!
客厅的温度瞬间骤降!壁炉的余烬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筱筱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脸上的乌龟都忘了捂,惊恐地看着玲诺诺黑如锅底的脸色。
雪棠也瞬间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淡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凝重,下意识地将筱筱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玲诺诺缓缓抬起头,粉色的眼眸不再是慵懒或嫌弃,而是燃烧着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怒火!她的目光如同冰锥,先狠狠地刺向那个“罪魁祸首”——被雪棠护在身后、脸上还顶着乌龟、一脸闯了大祸表情的程筱筱!
然后,那冰冷刺骨的目光,又缓缓移向了旁边那个“帮凶”——抱着筱筱、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笑意的苏雪棠!
“程、筱、筱!”玲诺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苏、雪、棠!”
她赤着那只沾满黏糊糊果汁的脚,向前踏了一步。那一步,仿佛踩在了客厅所有人的心脏上!
“你们两个…”玲诺诺粉色的眼眸危险地眯起,红唇勾起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今天…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