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狸,你带她去沐浴更衣吧,今夜给我看紧了她,不许她逃。”
扇千景还是松开了手,沉声吩咐道。
“是。”
胡狸应声,带着纪璇便离开了。
“纪姑娘倒是比我会拿捏男人。”她忍不住调侃纪璇。
此女就是有恃无恐罢了。
吃准了殿下不会真的让她死,就算要她也不会急于一时。
纪璇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
不多时,店小二送来膳食。
“先吃点东西吧。”
胡狸示意她坐下。
纪璇也不客气,直接拿着筷子夹着菜往嘴里送。
胡狸观察了纪璇一整日,发现她与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还真是不一样。
倒是会随遇而安。
夜里休息的时候,纪璇和胡狸躺在一处,为了防止纪璇逃跑,两人的手腕从绸带绑在了一起。
“胡狸,你为什么跟着黎清澜他们啊?今日在太极殿那些舞姬她们的性命、还有那些被舍弃在城门的人,与你们而言,就那么不重要吗?他们还有家人吗?”
纪璇实在是睡不着,她侧过身,正对着胡狸,低声问道。
胡狸没有睁开眼,只是缓缓道,“她们都没有家人,这么多年来,救下殿下就是唯一的信念。”
“那你呢,你有家人吗?你和她们都是以前漠北战乱中活下来的吗?”
纪璇柔声问道。
胡狸眉心微动,淡淡开口,“我们都是孤儿,是风华救了我们。”
“风华?”纪璇眯了眯眼。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醉月坊的一个小倌,之前秦昭跟她提过的,在醉月坊认识的一个友人。
“风华……不会就是黎清澜吧?”纪璇问道。
“你猜对了。”
胡狸笑了笑。
“风华救下我们的时候,他自己还是个孩子。”提起风华,胡狸像是来了劲儿,话也多了起来。
“他救我们每个人的时候都会说,你可以跟我走,但跟我走的代价就是,随我救下质子,从此这条命为质子而活。”
“我们本就是无家可归的孩童,那个时候,跟着他,就好像就有了希望,有了家。”
“风华也是为了救质子,为了报仇才一直隐忍多年,他活得比每个人都要累。”
胡狸侧过脸看向纪璇。
纪璇看到她眼里的盈盈水光,“你喜欢风华?”
胡狸垂下眼,“我爱他。”
“但他不属于我,我只想跟在他身边,这样就好。”
纪璇没说话。
她是感同身受的。
“胡狸姐姐,我能这样喊你吗?”过了会儿,纪璇忽然开口。
胡狸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可以。”
“方便问你一件事吗?流苏……是殿下的亲妹妹吗?”纪璇低声问道。
胡狸应声。
纪璇又问道:“可她不是阮星竹的女儿吗?”
胡狸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她是殿下看中的女人。
也没必要瞒着她。
而且等殿下夺回王位,一定会封流苏为公主的。
“十九年前,漠北大乱,先王和先王妃遇难,扇氏一族除了殿下,皆身首异处。黎氏一族,只有风华兄妹逃了出来。先王临死前用性命护下了王妃,让她逃走了,当时王妃有了身孕,侍女拼死将她带到了雁门关外的驿站。
那时王妃难产,加上有追兵追来,侍女引开了追兵。王妃生下了小公主,但她自己却大出血死了,听说是她自己剖腹将孩子生了下来,她用命护住了孩子。”
闻言,纪璇只觉得心脏莫名揪紧。
“听说阮姨是之前跟在王妃身边的婢女,后来不知为何离开了王宫。那日战乱,她逃难到那家驿站遇到了王妃,王妃临死前将公主托付给了她。”
“所以,之后阮姨就将流苏当做自己的生女对待,一直没有告诉旁人,因为她也怕如今的漠北王赶尽杀绝。”
“我爹当初救下阮星竹和流苏,是不是因为知道她们的身份?”纪璇蹙着眉。
“这些我倒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可以等阮姨回来问问她。”
胡狸淡淡说道。
纪璇垂下眼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嗯。”
她确实有些事情要问问阮星竹。
爹走了,什么都不曾告诉她。
阮星竹毕竟是曾他的枕边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但眼下,她若是能逃走就好了,这样她自己去衢州找爹和哥哥。
正好,也不用殷绪给她和离书了!
想到那会儿在城门口,被关在箱子里的时候,她听到了殷绪的声音。
她倒希望他别追过来。
她跟他这两辈子,夫妻情尽于此。
望舒哥哥,再也不见。
纪璇攥紧手心,心里默念着。
……
到了后半夜。
纪璇只觉得小腹绞痛,脸色惨白至极,冷汗簌簌落下,她忽然伸手抓住胡狸的胳膊,“姐姐,我肚子好痛……能不能帮我叫一下大夫?”
胡狸听到她的话才忽然惊醒,看她脸色苍白,秀眉蹙成一团,蜷缩在榻上,看起来那样可怜,连忙坐起来扶住她的肩膀,“你怎么样?”
“我胃不好,今夜那碗米饭有些硬,这会儿很不舒服,肚子好疼。”
纪璇痛的低声抽噎着,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沾湿了锦被。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胡狸一慌,连忙起身下床,只是她一用力,纪璇的身子被拽着往前去了,头撞到了床棱上。
纪璇痛的惊呼出声。
“抱歉。”
胡狸说着,便解开了那绸带,“你别急,等着我,这附近有医馆,我现在便去帮你找大夫。”
看她匆忙穿好衣裳离开后,纪璇也赶紧起身下榻。
胡狸姐姐,对不起。
她咬了咬牙,披上外衫便离开了。
……
纪璇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她只是一个劲儿的跑着,根本不敢停。
直到她跑不动了,她才停下来靠着墙歇息
眼下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三更半夜,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她身上只有碎银几两。
要不明日找个地方做帮工,先赚些盘缠再回衢州?
纪璇眼下才发现,自己真是两辈子都过惯了好日子。
从没有这么狼狈窘迫的时候,但一想到从今往后,她都是为自己而活,不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开此处。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眼前高大挺拔的身影。
男人沉着脸,鹰隼般深邃的眸中满是戾气,他抿唇不语,缓缓朝她逼近。
每一步,都带着威压。
纪璇一步步往后退着,直至退至墙边,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纪璇,要不要让你感受一下我在质宫被铁链缚住双手双脚的滋味?”
纪璇脸色、微变,却什么话也没说。
扇千景盯着她苍白的脸,看到她眼里的惧色,唇角微扬,眸中满是阴鸷嗜血之色。
“或者,我打断你的双腿?就像最初我在质宫,别人打断我的腿一样,这样,就逃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