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倒下的身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那滩迅速扩大的暗色血迹,如同泼洒在命运棋盘上的浓墨,宣告着温和试探的终结,血腥博弈的开始。
“走!”
沈砚的声音低沉如闷雷,不带丝毫犹豫。他一把拉起尚未从震惊和悲恸中完全回神的林晚,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乎是拖拽着她,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与石头交火声相反的方向冲去!
不能再回之前的藏身点,那里必然已经暴露。他们的路线在瞬间被重新规划,目标是更深处、更复杂的废弃城区迷宫。
“咻!咻!”
又是两声消音器的锐响,子弹精准地打在他们刚才藏身的断墙上,溅起一串碎石和尘土。狙击手还在,而且位置刁钻!
沈砚将林晚死死护在身前,用自己的后背作为盾牌,在残垣断壁间zigzag狂奔。他的腿伤在极限奔跑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但他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的计算上。
林晚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脸颊贴着他剧烈起伏的、滚烫的胸膛,能听到他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混合着自己同样失控的心跳。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远处越来越密集的枪声和石头愤怒的吼叫。她不敢回头,不敢去想周老板冰冷的尸体,不敢去想石头正在面临怎样的围攻,只能咬紧牙关,拼命跟上沈砚的步伐,不让自己成为他更大的负担。
穿过一片倒塌的房屋地基,跃过一条干涸的臭水沟,沈砚猛地将她推向一堵半塌的墙壁形成的三角死角。
“蹲下!别动!”他的命令短促而急迫,不容置疑。
林晚立刻蜷缩进阴影里,双手死死捂住嘴,抑制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惊喘和哽咽。
沈砚则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紧贴着墙壁边缘,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迅速扫视着追兵可能出现的每一个方向。他拔出了始终随身携带的战术匕首,冰冷的金属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他的呼吸依旧急促,但握刀的手稳如磐石。
远处,石头的怒吼和枪声戛然而止。
一种不祥的死寂弥漫开来。
林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石头他……
沈砚的身体也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铁。但他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去确认。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如同跗骨之蛆,从多个方向包抄过来,越来越近,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三个方向,至少六人。”沈砚的声音压得极低,快速对林晚说道,眼神冷静得可怕,“跟紧我,无论发生什么,别回头,别停下!”
他猛地抓住林晚的手,再次冲了出去!这一次,不再是直线奔逃,而是利用每一处废墟、每一个拐角作为掩护,进行着高速的、毫无规律的变向移动。
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时从他们身边擦过,打在墙壁上、地面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弹孔。沈砚仿佛背后长眼,总能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带着林晚做出最惊险的规避。
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残破门廊下,他们与一名从侧面包抄过来的黑衣杀手迎面撞上!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他们的速度如此之快,愣了一下。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疑,决定了生死。
沈砚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他左手猛地将林晚往身后一拉,右手握着的匕首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抹向了对方的咽喉!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的、喉骨碎裂的轻响。那名杀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砚,手中的枪无力垂下,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温热的液体溅了几滴在林晚脸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但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知道,这不是怜悯的时候。
沈砚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拉起她继续狂奔。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虫子。这就是他曾经的世界,冰冷,高效,生死一瞬。
后面的追兵显然被同伴的瞬间死亡激怒了,火力更加密集。子弹如同泼雨般倾泻在他们周围的掩体上。
沈砚带着林晚钻进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堆满垃圾的狭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堵近三米高的砖墙!
绝路?
林晚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沈砚却速度不减,在冲到墙根下的瞬间,低吼一声:“踩我手!”
他半蹲下身,双手交叉叠放在膝盖前,形成了一个稳固的支点。林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没有丝毫犹豫,借着奔跑的冲力,一脚踩上他的手掌!
沈砚猛地向上发力!林晚感觉自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起,身体轻盈地向上窜去,双手险险地扒住了墙头。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狼狈不堪地翻了上去。
几乎在她翻上墙头的同一时间,沈砚也如同灵猿般向上一跃,单手扒住墙沿,腰部发力,一个利落的引体向上,也翻上了墙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发生在两三秒之内。
追兵冲进小巷,只看到空荡荡的巷子和那堵高墙。
沈砚没有停留,拉着林晚从墙另一头跳下。下面是另一片更加破败、如同迷宫般的废弃民居区。
他们暂时甩掉了追兵。
两人靠在一堵摇摇欲坠的土墙后,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夜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寒意。林晚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全靠沈砚扶着。
月光下,沈砚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左腿的裤管洇开了一小片更深色的痕迹,显然是伤口在刚才剧烈的奔跑和发力中崩裂了。但他依旧站得笔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石头……石头他……”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沈砚沉默了一下,抬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用力擦去她脸上沾染的血迹和泪水,动作有些粗粝,却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
“他不会有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他很擅长……活下去。”
像是在说服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林晚看着他眼中深藏的痛楚和强行压制的担忧,用力点了点头,将更多的眼泪逼了回去。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沈砚从贴身处取出那本用油布包裹的蓝色旧卷,确认没有在刚才的奔逃中遗失损坏。他的目光落在上面,如同看着最后的希望。
“周老板的话……你听到了。”他看向林晚,眼神复杂,“‘共鸣者’……是你。”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尽管身体还在因恐惧和后怕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我该怎么做?”她问,声音不再颤抖。
沈砚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燃起的、与自己同源的决然火焰。他伸出手,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拇指在她冰冷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
“活下去。”他重复了刚才对石头说的话,但这一次,对象是她,含义更深,“然后,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有些粗糙,却异常温暖。
林晚将脸在他掌心埋了一瞬,汲取着那点微薄却至关重要的暖意和力量,然后抬起头。
“好。”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个字的承诺,重若千钧。
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刚才激烈的交火,显然惊动了官方力量。
沈砚眼神一凛:“警察来了。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夜枭’的人也会趁乱撤离或隐藏。”
他拉起林晚,再次融入深沉的夜色。
月光依旧冰冷,照亮前路,也照亮身后未干的血迹。
希望与绝望交织,生存与毁灭并行。
在这座城市的阴影里,一场关乎无数人命运的最后战役,已经拉开了染血的序幕。而他们,是深陷其中,却也可能是唯一能扭转棋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