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
整条巷子里,独留半点灯火孤寂。
也不知谁家院子里的桂树伸出枝丫,一阵风过去如鬼魅乱舞。
没有了人声,偶尔传来一声猫叫和犬吠,白日里巷子都是僻静之地,何况这又是在夜里。
“第三天了吧?”
张虎悄声道。
“第三天咋啦?”
“你上午那么笃定,妖魔必来,要是失算咋整?”
沉重舟也开始纳闷了,李羡阳到底去了哪里。
河阳城不见有人亡,亦不见其踪迹,难道这厮在报完当初的辱没之仇后,离开河阳了?
也不太应该啊?
回溯完李羡阳的一生,沉重舟自信对其十分了解。
“还是再等等吧。”
“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信心不是很足?”张虎又道。
啪啦!
声音极为轻微,就象是有人在两条街外用脚压碎了一片落叶,但一样还是被沉重舟落在耳中。
“嘘!”
张虎听到,立即安静起来,甚至连动作都变得缓慢。
两人早就有过商议,这李羡阳不同于常人,务必要多几分谨慎。
慢慢地,又有一声传来。
可以确定,是有人踩着轻微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过来。
屏气凝神片刻,都已经看见对方的身影了。
披散的长发,玄色的衣服,地上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剑。
僵尸背剑!
也只能是李羡阳了!
立在小院外面,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觉,他开始静立着不动。
此刻,定神钉就被张虎握在手中,已做好了李羡阳若不进来,自己就出去的举动。
轻轻地!
似如一阵风,李羡阳跳了起来,就连落到院子里时几乎都发不出声响。
他刚才只是观望了一阵。
忽的,沉重舟身上起了一阵金光,正是黑虎之罡。
身形已是瞬间弹射出去,到了那屋顶之上。
“妖魔,哪里走!”
这一声暴喝,果然引得那李羡阳转头。
登时,撞上了那双绿油油的眸子。
此乃魅惑之术。
沉重舟守株待兔,又准备良久,这一招施展出来威力极大;李羡阳则是毫无防备,这么一弄顿时心神震颤,恍恍惚惚里瞥见一金色的物件,朝着自己射来。
不好!
竟然又是那歹毒的定神钉。
被这东西折磨了整整五年之久,如今再见自然是不寒而栗!
想要躲避,却已是来不及。
虽未中眉心,但却是进了心口处,神魂以及肉身的那种无力感顿时传来,李羡阳是又急又气,跌落在地。
“糟糕,我这飞镖的本事不咋地啊!”
张虎一声大喝。
“别说废话了,快拦住这厮!”
李羡阳定了定神:“原来又是你们!”
张虎挑衅起来:“你这妖魔不是放出狠话,要杀了我们二人嘛,如今老子就在眼前,过来杀啊!”
“手下败将,休要放肆!”
嗖的!
那黑影速度极快,连张虎都尚未能反应过来,就已冲到面前。
银灿灿的一柄长剑,照着他的面就刺。
叮咛。
情急之下,只得拔剑去挡,还是一样的结果——剑碎。
李羡阳果然不愧是用剑的高手!
一击得逞后竟没有考虑逃走,而是将七日水云剑施展出来,剑气连绵如瀑布,层层叠叠堆过来。
张虎哪里见过这阵势,大惊之际只得以断剑去阻挡。
呲啦呲啦!
瞬间断剑又被削弱下去五截,最后一下子当胸刺来。
饶得张虎反应极快,躲开了剑尖,但还是被剑刃在胸口划破了一道口子,身上的甲胄应声滑落。
沉重舟看得也是着急,早就交代过这厮,李羡阳是用剑高手,手段不可小觑,这厮总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终于是吃了亏。
“妖魔,看招!”
听到身后有动静,李羡阳只好暂时弃了张虎,朝后接连转头二次。
靠着这精准的预判,竟然是避开了沉重舟的魅惑之术。
好厉害的战斗手段!
“哼,你们今日就都留下吧!”
又是七日水云剑出手,奔着沉重舟而去。
沉重舟当机立断,掐出一张符咒在身前炸裂。
电石火光,气势惊人!
如今又是修为增长,五雷符咒又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祭炼,威力更胜从前。
可他哪里能想到,李羡阳仗着金刚一样的身躯居然不闪不避,竟是将剑从符咒炸裂中直刺出来,剑尖瞬间就到了面门。
沉重舟见避不开,只好将右掌伸出,金色的黑虎之罡凝聚于一点,只能来个硬碰硬了。
刹那间,金色与银色炸裂,好不亮眼!
沉重舟惊呼力竭,李羡阳却笑得残忍,因为他的剑尖已刺破了沉重舟的掌心,留下了寸许的伤口。
危急时刻,传来一声虎啸。
张虎这厮不知哪里来的神威,身上的衣衫竟是炸裂开来,肌肉跳动,粗壮的双臂拉着李羡阳的两条腿,抡圆了就往地上砸。
刹那间,碎木横飞,泥土四溅,李羡阳被摔得七荤八素,头昏脑涨!
砰!
又是一下。
横着甩过去,院子里那碗口粗细的树木应声而断,李羡阳只好双脚奋力一蹬,将张虎踢飞出去,这才摆脱了他的纠缠。
沉重舟看得清清楚楚,李羡阳划破的衣衫之下,是发着黑气的腐烂肉体,表皮之后的五脏六腑隐约可见,但不同于真正的活人,心脏肺叶是跳动的,血管也能看到收缩与扩张,李羡阳的却是静止不动,仿佛如死去了一般。
他要维持着身体不腐烂,并且坚硬如铁,就必须得一直以人之精血孕养。
当初,吴县令是这么说的。
一番打斗,早已惊动了四下里的人。
远处亮起火光的地方,还有衙门里的兵丁朝这里扑来。
虽交代过无须他们出手,可觉得不保险的县尉还是留有后手。
“哼!”
李羡阳冷哼,提着剑在屋顶跳跃,转瞬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沉重舟道:“快追!”
说罢,当即丹田真力蓬勃而出,在屋顶轻飘飘的奔跑起来。
不管是定神钉,还是李羡阳身上的血腥和腐烂味,他都是感受的清清楚楚。
张虎又从刚才埋伏的地方抽出一柄剑,也急忙追了上去。
这玩意对他来说,已成了消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