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这事几日后,城门口贴出了一张告示。
四年前的那一桩凶杀案破了,乃是术士所为,如今已被缉拿归案,还有在逃同党邓雄之师、楚书翰之兄邓元鸿,也已发公文传至各州县通辑;破获此案的正是捕快张虎。
不对,现在是张虎捕头。
听闻此事,百姓无不是称赞,尤其是凶宅那一片的居民更是喜上眉梢,这将意味着日后他们都要太平起来了。
衙门里,也生了一场变故。
捕快邓雄消失,刘捕头提前告老还乡,张虎成为桃源县新任的捕头。
衡量再三,县里还是将邓雄的事情压了下来,毕竟传出去乃一桩丑闻,不仅是县尉处,就是县令的脸面也挂不住。
至于刘捕头和邓雄的关系,邓雄一身的武艺确实是刘捕头所传授,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张虎这厮办事一点也不墨迹,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他寻到刘捕头家中将那五十两银子给要了回来,给了沉重舟后,正好将那八百两银子凑足了。
也就是在这几日里,敬灵轩的门口挂上了一副新作,画名是术士楚书翰
这一回直接就是名真姓了,其上写道:“绮罗县人士,先习术法,再中秀才,后多行不义必自毙,死后化作阴魂,藏于杏子林中修法,其才思敏捷,聪慧好学;若在家中供奉,可有正心明性、光耀门楣之用。”
画作之上,中年阴魂飘逸、阴沉、手中捻着一张符咒,身后竟有电闪雷鸣之势。
当然,也不能离了那片翠绿的杏子林。
“小秀才亲作,孤品仅售卖二百两。”
又涨价了。
但这一回议论小秀才疯了的声音却极少。
全赖沉重舟做了一场好营销,头两回时,妖鬼之事还不可捉摸,小秀才也才堪堪转型,众人也都是处于不信任的阶段;后来两回都售卖出去了,两回的故事也是有头有尾,逐渐开始有人相信。
到这一回,先是官府的告示,才有小秀才的卖画,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是真的。
且字画价值几何,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作者的名望,无疑沉重舟在这一块已经取得了很不错的成就。
早上挂出来的画,到正午时候就已被人买走,正是城中相熟的大户——王公子的父亲。
“你的钱的确好挣,想我辛辛苦苦当差一月也不过是五两银子,是不是下一幅大作可以直接收四百两了?”
张虎从外进来道。
“倒也不是没想过,不过在桃源县这地界怕是很难寻到这样的大买主,估计得去应州府瞧瞧!”
“怎么,你是说这桃源县还容不下你?”
沉重舟莞尔:“迟早的事,毕竟天下这么大。”
“唉,自打咱们制服黄鼠狼时,我便是想到有这么一天,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将来是要云游天下,甚至访问那些个仙山问道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了解的,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大笑过后,张虎神色有些疑惑:“你说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张扬了一些?”
沉重舟反问:“张扬不是你的个性吗?”
张虎讪讪起来:“嘿,我也想低调来着,可是每每都被事情推动着,低调不起来。”
“你是不是就想问我,那邓鸿也是个不好对付的术士,如今正逃在外,咱们将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怕他来寻仇,对吗?”
“正是。”
“这差事本就是你接下的,邓雄又死了,不管你怎么隐藏,他最后都会寻到你的身上来,索性不如让这阵仗弄得更大一些,州府的捕快们也都会通辑他,还能给他施加一些压力,让他在对付你的时候心存顾虑。”
“你能这么想就好,毕竟我一整日几乎都在衙门里,量那术士也没这胆量,倒是你要么独自在铺子,要么独自在宅子,寻你可比寻我方便多了!”
“靠!”
……
近来这些日子,张虎都会在敬灵居住。
沉重舟话是那么说的,但邓鸿该防备还是得防备,两人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今晚的月色很不错,薄薄的光晕洒下来,映照着边上的云朵好似条条的银丝带,散漫的躺在天穹顶上,星星不多,但存在的每一颗都在尽力的发光发亮。夏日里正是万物宣发时节,院子里的花卉长得十分繁盛,也包括那株吊死过人的桂花。
自己到这里多少日子来着,已过去有两月了吧。
立在庭中定了定神,此时那面青铜镜子就在手中,这回可不再是租来的,而是直接买下。
听人说,王干娘收了一位老者二百两银子,将庙宇交由他打理,自己则辞去了庙祝的位子,在五龙镇购置了百亩田产,一座宅院享受清福去了。
一座庙宇、一件宝贝,变现千两银子,她也算是会经营过日子了。
将手摸索在铜镜上,指尖传递过来的温热极其明显。
记得邓雄见到此物时,喊了一声纯阳之力,这些个术士们见多识广,应当是没有说错了。
难怪对妖邪之物有这么强的震慑作用。
徜若真是来自于真龙之物,说不定在许多年前,有一位真龙也这样摩挲着它。
沉重舟能感觉到这种奇妙!
后面这半月里,颇为平静。
小秀才没有了鬼神画作,桃源县百姓也未听说到哪里有邪祟的事。
从张虎口中得知,对邓鸿的通辑发到各个州县后,曾有人在青禾州见到他的踪迹,之后就再无音频了。
这也让沉重舟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在短期之内,这术士是寻不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又制作了三枚五雷符咒带在身上,每逢闲遐时就祭炼,威力比之原先要大了不少,防身是绰绰有馀。
灵魂中的金色也在日益稳固,就是他只能修神魂,不知没有了那炼精化气、经脉丹田的法门,他是否也能得长生呢?
还是依旧会肉身死去,最后如阴鬼那般走向阴神之道?
很大的概率是后者。
沉重舟最渴望的还是肉身长生。
天越来越热,他新作了一身月白薄衫,除了凉快之外还多了些许出尘的味道。
“小秀才!”
“小秀才早啊!”
街道上,往来行人都与之招手。
沿河街最出名的就是他了,有事业,有宅子,有名望。
“小秀才即将弱冠,可有婚配否,若是无老身可替你介绍几个小姐?”
沉重舟拱手:“再说,再说哈!”
“可不,马姑娘对你……”
“再说,再说哈!”
搪塞回去,急急离了这媒婆子。
须知女子嫁他还有一件好事,上头没有婆婆。
“小秀才,你可算是来了!”
“怎么呢?”
“有个老汉来寻你,打昨日就来了,一直蹲坐在门口,我们说了可去你家中查找,可他却说山里人不认得路,便一直等侯在这里。”
“是嘞,我也看到了,昨晚就蹲在门口睡着哩!”
沉重舟快走了几步,在转了个弯后见到了敬灵轩,以及下方一身灰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