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来两回，两回中都未见小秀才作画，看来这敬灵轩的生意只是表象？”
“捕快今日前来是查案，还是闲聊？”
“有什么区别？”
“若是查案，我想知道我犯了何罪，若是闲聊，那当有闲聊的说辞。”
也不管沉重舟愿意与否，邓雄径直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就当是闲聊吧。”
“那好，世人皆知我家世代都是画匠，我自幼跟随父亲学画，哪里会有表象之说，倒是捕快有何目的，不妨明说？”
邓雄笑笑，神色里带着些微狠厉：“听说你们查到楚书翰的身上去呢？”
衙门里的事都是相通的，张虎的所作所为能传到他的耳朵里也属正常。
“既是知道还问！”
“我就想知道，这楚书翰如何查到的，为何四年前官府翻遍的整座宅子，都确定不下此人的身份，被你轻而易举就确定了？”
作为一个方士，邓雄自然知晓世间有阴魂、且通冥的存在。
沉重舟直觉，他不是在问案情的进展，而是在问楚书翰阴魂藏身何处。
“捕快可知那宅子被我翻修了一遍？”
“恩，听说了。”
“所以别人瞧不见的蛛丝马迹，总能被我翻出来，不知这个答案你可还满意？”
邓雄道：“就这么简单？”
“一座闹鬼的凶宅而已，还能有多复杂，我倒是很好奇，刘捕头聪明之人，又在官场混迹多年，明知有些事情不可为，但还是偏偏要将你弄过来？”
邓雄大笑：“这还须得问，必是我本事高过那张虎许多，更是能胜任捕头的位置吧。”
“胡扯，你若是心中不服，大可摆开阵势干一场，就看你敢不敢应！”
暴喝之声从外面传来，走进来的正是张虎。
自打上回，他就关注着邓雄的动静，今日一见他消失，便往沿河街来，果然是撞见了。
邓雄听到这话是既不怒，也不应，就只是拱手道：“啊，原来是张捕快来了，你们二人兄弟情深，我这就不打扰了！”
说罢，施施然的走了。
任凭张虎在后面叫骂，仿佛都是闻所未闻。
“哼，这缩头乌龟，每每都是如此，真要是比过一场，看看谁手段高明！”
对方都走了，张虎还在原地骂骂咧咧，四下里的街坊都是被惊动，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瞧过来。
“别的不好说，但至少有一样功夫他一定比你强！”沉重舟的声音幽幽从后面传来。
张虎立道：“你说，是何功夫？”
“自然是养气的功夫，比起他你差得远了，纵然日后你做了捕快，但留这种人在麾下，迟早要栽在他手中，一定要想办法将这人弄走！”
这厮秉性如何，没有人会比沉重舟更清楚。
“哼，那又如何……”
“行了，别嘴硬了，还是说正事吧，那绮罗县可有传回来消息？”
张虎道：“有了，这楚书翰本就是绮罗县人氏，连户籍都有明确记载，中间有整整十几年消失，也没有人知道他做了啥，等再出现的时候就腰缠万贯了，还有应州府出了桩失窃案后，州府捕快也怀疑过楚书翰，可惜此人查无踪迹了。”
“与你所说几乎全部都能对的上，这回楚书翰这身份没跑了，等咱们将其镇压了，事情到县尉处也就有个交代，上回你施展那铜镜十分了得，咱们可去王干娘那再借来一用。”
计划得还是十分周全，连如何对付妖魔的细节都谋划到了，不过沉重舟却有新的想法。
“往昔里，你听刘捕头提他这个徒弟邓雄的次数多还是不多？”
张虎不明白沉重舟为何会突然问到这里，但还是认真想了会儿道：“不多，只是偶尔提过那么一嘴而已，甚至都无人知晓这厮叫邓雄！”
“那他出现的是不是有些突然？”
张虎道：“咱们觉得是突然，说不定刘捕头这阴厮心里早就藏着，等着在这里坑我呢？”
沉重舟摇摇头：“我原本以为是如此，但细细想来好象也不会这般简单，既是刘捕头有意要提携邓雄，那何不让他早一年、至少早半年来，那时候县尉还未提携你，有他的举荐事情成功的概率很大，为何非要等到你这一茬都定下来了，才将自己的徒弟弄过来，对一个官场老手来说很不合理！”
张虎皱眉思索，也是不解：“那你是何意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刘捕头本没有提携邓雄的计划，是这邓雄突然出现打乱了刘捕头的计划，才有了与你硬刚的这一出？”
张虎思索后道：“有可能，刘捕头为人沉稳，这回的事是突然了些。”
“所以嘛……那邓雄到桃源县会不会是奔着楚书翰来的，并非是奔着捕头位置来的，刚才他与我交谈，我就感觉到他似乎并不关心案情的进展，而是更为关心到底有没有楚书翰的阴魂，须知他也是一名方士！”
原本只是一点点的碎片信息，但被沉重舟这么穿针引线的连接起来后，好象一切都能够说得通了。
“楚书翰全家被人杀害，邓雄特意来找一缕残存的阴魂，其动机要么是复仇，要么就是灭口，你更偏向哪一种？”
“通透，你我可不做判断，去问问那楚书翰不就知道了。”
张虎道：“怎么问，他能对咱们说实话？”
“等见了他再说吧。”
……
特意选择了大中午，因为就算与对方动起手来，白日里的阳气也可以压制阴魂些许。
没来得及去找王干娘借铜镜，沉重舟就将两张五雷符咒藏在怀中，此五雷符咒乃纯阳至刚之物，对楚书翰这等阴魂最有克制作用，不知他有朝一日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会有何样的想法！
天气渐热，每一棵杏树结满了硕果，许多处甚至将枝丫都压断。
附近村子仅有十五里铺，百姓们日吃夜吃对此早已兴趣不大，反而是再等一些日子，杏子落在地上化作了杏核再去捡，这玩意可以做汤、煮茶，服之有解毒散暑之功效。
“两位小友，可算是将你们等来了，不知那妖魔除掉否？”
明知没有这妖魔，楚书翰一现身还是假意询问。
张虎不语，只僵着身子，准备着铁剑随时出鞘，沉重舟立在前方，拱手而道：“楚先生久等了，你说的那大柳树我们去过了，但却并未有见到什么妖魔，是否记错了位置？”
楚书翰又叹气道：“唉，都四年之久，妖魔应该是逃了吧，两位若是乐意的话，就替我焚一些香火，我必然感激不尽！”
言辞里，还颇有一种可怜。
沉重舟摇摇头：“怕是有些难了，近来桃源县来了一位方士，自称邓雄，到处在查找楚先生的踪迹，不知楚先生认识此人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