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得坟地，已在半山坡上。
此处松柏秀丽，望南朝北，依着青山连绵，朝着山河锦绣，虽不懂风水之说，但亦能想到乃风水宝地是也。
陈氏祖坟占地不小，望过去近乎有一亩，中修一座祠堂，以供清明或其他节日焚香、献祭之用。
祠堂门正有一把大锁，拴着铁链，外人不得进入，张虎早就拿了钥匙，将其打开。
里面倒也不复杂，巨大的供桌上列满了先祖牌位，依次有三个蒲团摆下，墙壁上还有些山水人象画作什么的，虽有香，但香炉里不见香灰，想来是时常有人到此打扫。
“能看出些问题么？”
沉重舟摇头。
出了祠堂，又在四下转悠一番。
托梦这种事情，依着入梦之法的理解，乃是死去亡魂愿力积攒到一定的程度，然后再诉诸于血脉后辈。
陈氏族人尽皆供奉在此，自然是养得一口好阴气，加之又是风水宝地，老太奶死后神魂一两月都不散也属正常。
前几日才刚刚托过梦，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看来阴魂不是自然消散了，而是真的遭了难。
加之陈大户和醉汉的描述，祖坟的确是有问题，但到底问题是什么，一时半会儿间沉重舟也找不到。
眼下这祖坟是看了又看，依旧任何无异常。
“到底咋样了啊？”
见他半天不语，张虎自然着急。
“回去睡觉，等晚上再说。”
“……你是说这白日里阳气盛，不利于妖鬼现身？”
“恩，孺子可教，你总算是明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了吧！”
张虎怒骂：“滚，少占老子便宜……”
嘘！
正说时，却见得沉重舟作出了噤声的手势：“怎么，你又要唬你老子？”
他六感强大，对四周的风吹草动极为伶敏，方才的的确确听到了山涯下的动静。
“下面真有动静！”
见他神色不对，张虎立即拔出剑来：“哪里来的宵小，给你虎爷滚出来！”
这一声暴喝，几乎要震的草木晃动，当真有长坂坡张二爷的气慨。
“张捕快莫急，老身不是歹人！”
先有妇人声音从树丛传出，接着转出个四十上下、颇具风骚的半老徐娘。
为何这般形容，只因她着一身鲜红衣裳，耳边别一朵鲜红簪花，涂着嘴儿，粉着脸儿，嘴角一颗黑痣，面上一抹笑容，十分轻柔道：“张捕快，老身是五柳镇庙里的神婆子，万万不要误会啊。”
斩妖除魔这碗饭道士能吃，神婆也能吃。
供奉一位或几位神灵，收一些香火，弄一些粗浅的手段。
斩妖除魔神婆子们决计做不到，但也能祈福、解卦、镇宅、看个日子啥的，本事高明些的还能入殓、缝尸，主持一场大的祭祀。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张虎发问，神婆子扭扭捏捏，半天道不出话来。
“哼！”张虎一声冷哼：“谁都知道陈家祖坟闹了妖孽，你这婆子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若说不明白，我只当是你干的，快随我衙门走一趟。”
当差久了，唬人的本事自然不低。
神婆子当即被吓得不轻，毕竟谁都知道，县衙那牢房没罪进去都得脱一层皮。
“哎呀，张捕快冤枉老婆子了，我只是听说陈大户家请来了张捕快镇压祖坟妖魔，特意来此瞧瞧。”
“既是如此，何不正大光明的看，干嘛要鬼鬼祟祟。”
“我……我……”
神婆子急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沉重舟是看明白怎么回事。
神婆子的勾当也会划分好地盘，那里归你我就不去，这里归我你也别来，互相之间也不要拉踩，要互相捧着。
陈大户家这么肥的差事，神婆子但凡接了都要肥上好几年，所以她来此瞧动静是真的，眼红眼馋也是真的。
“好了，我问你几件事，如果答的好了，就放了你？”
神婆子急忙点头道：“这位捕快请说？”
与张虎一起来的，自然会被认作官府的人。
“当初陈大户让你来镇邪时，你可有发现异常？”
张虎又接一句：“要如实说！”
“哎呀，自然是没什么进展，才会被陈老爷嫌弃，否则也不会这么远请两位差人前来。”
沉重舟点头：“倒也是的，不知你们一般会用啥办法驱邪？”
神婆子又道：“不瞒差人，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本地人都知道老婆子有一件法宝，需要驱邪时可将法宝供奉起来，接着念叨口诀一个时辰，那邪祟就都可以除掉了，这都是玄机娘娘降下来的福祉啊。”
法宝，供奉，口诀。
徜若这种东西真有作用的话，那都不是什么玄机娘娘的福祉，而是这法宝的功效。
“可否给我瞧上一瞧？”
听到此话，神婆子自然是犹尤豫豫，谁知道面前这两个差人会不会抢。
沉重舟继续道：“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就只是见识见识，何况张捕快侠义名声在外，你还信不过吗？”
又瞧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张虎，老婆子最终从怀中摸出一物。
那是一件铜镜，约莫巴掌大小，上面打磨的十分光滑，造型古朴到甚至还有些厚重。
沉重舟摸在手中，于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股温热，这是从前摸过的所有东西所不能给予的。
当真被他猜中了，这是一件真正蕴含了法力的法器，只可惜神婆子能耐有限，却只将它用作了一般的镇邪之物。
心中虽想把玩，但也不能行那强盗之举，便又递给对方：“我们怀疑此间正是有妖魔作崇，纵是你有这法器在手，也绝非那妖邪对手，若是想活命的话这件事就别沾了。”
这也算是善意的提醒。
见他长相俊美，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书生之气，神婆子胆子大起来：“那是什么妖魔，是人变的还是鬼变的，可否与我说说？”
“你话这么多，还不快走！”
张虎显然烦了，吓得神婆急忙告退了。
……
今晚月色不错。
行走在这山路上，纵是没有火把，也可看得清楚，就当是天公作美了。
接近子时，按照日月交替、阴阳转换之论，一日里子时阴气最盛，妖魔也最为活跃。
沉重舟与张虎重新站在陈氏祖坟跟前，此间正有大雾弥漫，月色照耀下又蒙上了一层轻蓝，氛围一下子诡异起来。
“诸位，打扰了！”
自打经历过画中仙一事，沉重舟就对此死人之礼格外注意，又是在祠堂前焚了三柱清香。
这时候，前方草丛里忽的索索作响。
不可能是那神婆子又跟着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