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还得从许多年前说起，那时候我陈家祖坟就时不时弄出点奇怪的动静，有时候是一团蓝焰，有些时候是一两声怪叫，有时候甚至还能见到那么几滴血迹，但从未有过伤人的情况，也就一直搁置下来，毕竟荒郊野岭有野兽什么的，也很正常。”
“最大的一次动静，得是五年前了吧，有一镇中醉汉本要回家，走着走着却走到了我家祖坟之地，次日醒来身上衣物被扒了精光，乡中有人问是否自己脱去，那醉汉却一口咬定，是有什么东西勾着他到这里，衣物也尽数被那东西撕碎。”
这时候，张虎插话道：“老丈，莫不是你家祖宗成了妖精害人？”
陈大户老脸一黑，就连聚精会神听故事的沉重舟都有些尴尬。
“唉，事情真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沉重舟作揖道：“还请老丈继续。”
“好，半月多前，家母去世，老朽为其风光大办后葬在了祖地，又烧了许多金银钱财，纵然到了泉下也不至于太苦，入土方才三日，老朽就在梦中见得家母，言称自己受人欺负，日子太苦了！”
“世人皆知我是个大孝子，便又舍了不少钱财，请法师做过一场，可就这样两日后，她又给我托梦来，这回家母浑身血淋淋的在老朽面前，问她也不答话，这才察觉到不对，四处寻人看风水，最后又寻到两位。”
陈大户的话罢，张虎不语，只望向沉重舟来。
“老丈说得十分详细，我等都听明白了，现下需要去祖坟看一回，若有必要，镇中那醉汉也要见一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作崇。”
“祖坟我这就差人带二位去，那醉汉怕是见不成了，昨日夜里刚刚才死，眼下家中正在置办丧事呢！”
真就这么凑巧。
难不成也与陈大户被托梦之事有关？
“那就请人引荐一下，我们先去瞧瞧那醉汉的尸身。”
人都死了去查看尸体乃是大不敬，还得有中间人说合才好。
“两位放心！”
出了陈宅，领路的人在前，沉重舟和张虎远远地跟在后面。
“去看尸体做什么，难道你还会仵作的本事？”
沉重舟道：“我说我会通灵，你信不？”
“我信，你现在做啥子我都信，就是不知这本事能否传授给我？”
“怎得，你想要学会了以后吃独食啊，此乃我祖上载下，只能传沉氏子弟，你要是现在就跪下来叫我一声爹，我也许会应了你。”
张虎怒骂起来：“你小子，敢占哥哥的便宜！”
……
但凡人死，灵魂会脱离肉身，七日内消散于天地。
那醉汉昨日夜里才刚死，按照常人有的恋家之情，多半会在灵堂游荡，最后看自家亲人一眼。
他到底是正常死的，还是非正常死的，看一看这魂魄也就有了判断。
这也是沉重舟最近才练出来的本领。
至村东头，已能听到唢呐的声音。
门口扎起来一圈的纸花，往来吊唁、帮忙的百姓，正络绎不绝。
此间乡风就是如此，谁家遇上婚丧嫁娶、建屋动土的事，村中之人都会前去帮忙，主家也就记下这份人情，等来年别人遇到事情的时候，再将这人情还上。
“张捕头，里面我已打过招呼了，尸体就在棺材里，可以上前一看，只不过主家刚刚死人心中烦闷，还请小心则个。”
沉重舟接话道：“放心，只瞧一眼即可。”
“那就好。”
进了院子，绕过人群，再钻入灵堂。
左右两侧是披麻戴孝的子嗣，正中央画圈下是横放的棺材，沉重舟先奉了三柱清香，接着视线环绕一圈便离开了。
出了醉汉家，满头雾水的张虎问道：“就这么看一眼，也不翻翻尸体？”
“不必那么麻烦，方才我在那屋中并未见到那醉汉的阴魂，昨夜才死的人，怎得这么快就不见了！”
“许是消亡了？”
沉重舟摇头：“不会这么快的，要么是自己离开了，要么是魂魄被妖怪啥的吞噬了。”
他又想起了画中仙那一茬。
也是从画中仙的记忆里，知道了人死之后灵魂会存留几日。
“嘿，真要是有妖魔吞噬灵魂，那这事情的玄机岂不是被你看破了，咱们当时就应该答应下来陈大户的一百两银子，现在就可以去交差了，省得还要与妖魔去纠缠！”
沉重舟冷哼：“还不是因为我才来的，你要这么说我可回去了。”
张虎立即变作一张笑脸：“嘿嘿，我胡说的，您就当听个笑。”
“呵，这才对嘛。”
祖坟在何处，已问过了陈大户家中的下人，他们打算自己去，这样说点什么也更方便点。
行至镇子西头时，沉重舟忽然闻到一股酒香。
原来在那里正有一座酿酒的铺子，想到那醉汉的名号，他忽然决定到这里去看看。
酒肆掌柜是个多姿少妇，见有买主来立即迎道：“客官想要什么酒？”
“我就来看看。”
少妇的笑容一下子又塌下去了，正要发作，见有一魁悟汉子进来，拉起她说话。
沉重舟不理会这些，直往里面走，这里是酿酒的地方，除了满地的酒糟外还有一排排的酒缸，就在那房梁的角落里，他望见了一道别人看不到的虚影。
五旬上下的年纪，两鬓斑白，一身的玄色寿衣穿在身上，眼神瞧着下方望眼欲穿。
原来他是躲到这里来了，果然不负醉汉之名！
沉重舟盯着他看，醉汉觉察出他能看到自己，面色稍有些徨恐。
说书人口中有一法，名为通冥，可正常与鬼神交流，只可惜沉重舟不会，只得张嘴道：“我乃本地捕快，对你并无恶意，想问你几件事，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可能做到？”
略微沉思，醉汉点头。
“你临死之时，可有见到不对劲东西，也就是说你是正常病死，还是受到谋害？”
醉汉摇头。
“你曾误入陈家祖坟，是觉得有东西勾着你去？”
醉汉点头。
“那可有见到是什么东西？”
醉汉顿了顿，又摇摇头。
看来谈话就只能进行到这里了。
“现在日头正盛，等这天黑你就可以回去了。”
醉汉连连点头。
“你进去这么一会儿做了什么？”
出了酒肆，张虎问道。
“我见到了醉汉的魂魄，正在那里闻着酒香。”
“那就是没有妖鬼咯？”
“这话别说太早，还得去祖坟瞧瞧动静，再说没有妖鬼你还挣什么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