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得了消息,便开始打点家中事务。
她这些年在扬州主持内宅,大小事务早己驾轻就熟。该封存的账册封存,该结清的账目结清,那些本地招的下人,该遣散的给了遣散费,该带走的收拾妥当。特别是宁娘年纪还小,路上需要的衣物药材,她也着人一一备齐。
挽兰和漱梅等人跟着她忙前忙后,虽是回长安,两个丫头心中却有些忐忑。在扬州这几年,日子过得反倒比长安安稳。
"别多想。"玉娘看出了她们的心思,轻声道,"阿姊宽仁,到了长安,你们还是贴身伺候郎君,不会有事。"
"是,夫人。"两个丫头应声。
谢道临则换了常服,带着两个随从,前往城南谢氏别院。
谢道临的六叔七叔如今在扬州经营多年,掌管着家族在江南的产业。当初谢道临被贬至扬州,两位叔父暗中多有照应,也算尽了宗族情分。
到了别院,门房早己得了消息,恭敬地将谢道临引入正厅。
不多时,两位叔父联袂而至。"弘之来了。
"六叔,七叔。"谢道临行礼。三人落座后,六叔吩咐下人上茶,这才笑道:"听说朝廷调你回京,任户部度支郎中?这是好事啊。"
"是啊。你在扬州这几年,做得有声有色,如今擢你回京,这是要重用你。"
谢道临淡淡道:"朝廷如何想,侄儿不敢妄言。只是在扬州这些年,多承两位叔父照拂,侄儿心中有数。今日来,便是向两位叔父辞行。"
"辞行?这算什么话。你是谢家嫡长子,你回长安,是回家,哪有什么辞行不辞行的。"
"你六叔说得对。你在扬州这几年,我们看着你做到如今的地步,心里也是欣慰。谢家麒麟儿,终于又要回长安了。"
"侄儿不敢居功。这些年在扬州,若无两位叔父暗中相助,很多事怕是做不成。"
"自家人,说这些作甚。你放心回长安。扬州这边,有我们在,出不了乱子。盐政铁政那边,你举荐的人若是接任,我们也会暗中照应。"
谢道临听了,心中稍安。那就多谢两位叔父了。"
"自家人谢什么。弘之,长安不比扬州,自你祖父仙逝,处处都是算计,要步步小心。"
谢道临点头:"侄儿明白。"
三人又说了些家常,谈了谈扬州的产业和长安的局势。辞别两位叔父后,他又在别院用了午饭,这才起身告辞。两位叔父也亲自送到门口,叮嘱他路上小心。
谢道临行礼告别,上了马车,往城中驶去。
接下来三日,谢道临又把江都县里的官员都打点了一遍。
主簿、县尉,这些地方官员,还有那些他在扬州打过交道的。有些是合作愉快,有些是面和心不和,但无论如何,临走之前,该打的招呼还是要打。
到了第三日傍晚,谢道临备了一份厚礼,亲自前往刺史府,拜会赵启明。
赵启明身为扬州刺史兼市舶使,是从三品的封疆大吏,比谢道临这个正六品的县令、盐铁使高出不止一阶。虽说这些年两人在扬州明争暗斗,但官场规矩不能废,谢道临临行前登门辞行,也是应有之礼。
刺史府的门房通报后,谢道临被引入侧厅。不多时,赵启明一身常服走了进来。
"谢盐铁。"赵启明落座,语气平淡。
"下官见过刺史。"谢道临行礼,姿态放得很低,"下官即将离任赴京,特来向刺史辞行。"
赵启明打量着谢道临,半晌才道:"听说朝廷擢你为户部度支郎中,恭喜了。"
"多谢刺史。"谢道临道,"下官在扬州这几年,多蒙刺史关照,才能把差事办下来。"
赵启明冷笑一声:"关照?谢县令这话说得倒是客气。你在扬州这几年,盐政铁政做得风生水起,本官倒是没觉得给了你多少关照。"
谢道临神色不变,只道:"刺史言重了。下官不过是按朝廷章程办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刺史海涵。"
赵启明盯着谢道临,缓缓道:"你我都是明白人,就不说这些虚话了。如今你要走了,本官倒是想问问,淮南盐铁使的继任者,你举荐的是谁?"
谢道临知道赵启明问的是关键。他沉吟片刻,道:"下官举荐的是杜衡。"
"杜衡?你那个判官?"
"正是。杜衡熟悉盐政铁政,办事稳妥,是最合适的人选。下官己将举荐信呈报吏部,至于朝廷如何定夺,还需看圣意。"
赵启明沉默片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道:"谢盐铁倒是有心了。"
"盐政铁政关系朝廷财赋,下官举荐杜衡,只是希望能平稳过渡,不至于耽误朝廷的差事。至于杜衡能否接任,还要看朝廷的意思。"
"嗯。"赵启明点了点头,语气稍缓,"你走之后,淮南的事,本官自会看着。只要不出大乱子,本官也不会多管。但你要记住,扬州是本官的地界,无论谁来接任盐铁使,都得守规矩。"
"下官明白。"谢道临道,"还请刺史多费心。"
赵启明摆了摆手:"行了,你也别在这里跟本官打官腔了。你回长安,既是陛下圣意,本官也不好多说什么。"
"去吧。"赵启明站起身,"一路顺风。"
谢道临告退,走出刺史府,上了马车。
他知道,这一别之后,扬州的局,暂时算是收住了。赵启明虽然对他多有防备,但也不至于翻脸。只要杜衡能接任,淮南的盐政铁政就不会出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