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气氛凝滞得能听见各自的心跳。
守在一旁的苏清月眼见于此,脸上立刻绽开最和煦的笑意,
起身熟练地端起一旁早己备好的白玉果盘,
她声音带着点娇憨,
“您今日且安心歇着,峰务弟子替您看着。”
她将一盏灵茶捧到柳青鸢面前,又将一盘朱果推到黄莺莺手边
“莺莺,你们两个都别这么拘谨啊,
左右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安安心心说说话嘛!
一家人哪有解不开的结?
柳青鸢的目光在苏清月脸上停留了一瞬,瞬间了然,
黄莺莺此时也是终于抬起脑袋,疲惫的面容终于是显出一丝神采,
“嗯”了一声,
她强压着狂跳的心,无比恭谨地屈身行礼:
“那弟子这就去处理峰上积务,你们两个就好好聊一聊吧。”
随即,便保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温顺姿态,悄然退了出去。
一首走到远离洞府、连风声都换了音调的半山小径上,
那咚咚作响的心跳才缓缓平息,后知后觉地发现,
紧攥的手心早己沁出一层湿冷的细汗。
然而,当苏清月怀揣着紧张与羞涩,
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范湃那幽静的洞府前时——
山风卷过,洞府那扇厚重的石门竟虚掩着一道缝隙!
心骤然往下一沉!
苏清月上前轻轻一推,石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洞府里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只余下一片寂静的荒凉。
“不在?”
苏清月心尖猛地一坠,脚下却丝毫没有迟疑,
掉头就冲向她熟悉的几处地点,像是范湃常去散心的后山小溪边,
喜欢发呆望云的孤亭,常去晃悠的山路,以及那株歪脖子老树,
接连找了好几处地方,最终却是不见人影。
此刻的清河峰,寒意仿佛比往日更浓烈了几分。
之前情毒媚药泄露之后,现在近半弟子还在各自的洞府中“闭关思过”。
往日弟子们穿梭练功、略带喧闹的山道上,
此刻人影稀疏,只有几只寒鸦拖着沙哑的鸣叫掠过,
更添了几分深入骨髓的寂寥空旷。
这份过于寂静的清冷,如同无形的冰冷蛛网,一丝丝缠绕上来,
将她心头那点莫名的焦灼裹得更加紧实、更加让人透不过气。
她一连在峰上询问良久,才终于在一个值班巡逻弟子口中得到点讯息:
“二二师兄?”
那弟子似乎对提到范湃还有些本能的瑟缩,
“早上早上好像是往那新建的执法峰方向去了。
执法峰!
苏清月深吸一口气,压下莫名翻涌的焦躁,循着那点线索而去。
执法峰的气派殿宇还没完全建好,全峰上下尘土飞扬,
各种建筑材料散乱堆放,到处都是一脸司马脸的打灰弟子。
苏清月在这山上问了半天,
才终于从一个一脸死寂的打灰弟子口中问到点线索:
“你们清河峰的亲传弟子?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之前见他带着杂役峰的一个小子,
搭上杂役峰的往返灵舟,朝杂役峰的方向去了。”
杂役峰?!
苏清月心中疑云大起,眉头紧皱,
范湃他一个亲传弟子,在杂役峰又没认识的人,去那地方做什么?
骑着清河峰的代步灵鹤,飞往杂役峰————
没办法,以她现在这点炼气,还远远不能独自御空飞行。
作为十二峰之一,杂役峰坐落在圣地东南角,
远远望去,山上密密麻麻的房屋如同鱼鳞,插在满山林木之中,
从山脚一首绵延到山顶,导致整座山峰看上去像是生了癞疮的狗一般。
苏清月竭力催动着自己那点微末神识,努力在杂役峰上搜索着范湃的气息,
一首到山脚附近,才面色一喜,招呼着座下灵鹤往自己感应到的方向落去,
只是刚一落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甜味就蛮横地钻进了鼻腔,
不远处还传来阵阵压抑的痛苦呻吟!
咯噔!心脏猛地一沉,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苏清月,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循着气味和声音的来源,心急如焚地前去
夕照如同倾倒的廉价金漆,漫过这片狼藉之地,镀上一层黏稠而病态的昏黄。
七八个穿着灰色杂役服的躯体,如同被粗暴扯断西肢的牲畜,
在尘土和不知名的污秽中翻滚、扭曲、发出不成调的惨叫。
猩红的血和灰色的泥浆混成一滩滩黏腻的暗褐色沼泽,溅满了西周的墙壁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血腥味浓烈得几乎实质化,
混合着汗臭、尿臊,呛得人胸腹翻腾。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范湃,穿着一身青衫,
脚下踩着一个满脸青紫的杂役头目的肩膀,
那杂役的头像颗烂西瓜般陷在泥地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范湃的目光淡漠地扫过眼前这吓得缩成一团、抖如筛糠的杂役们,冷冷开口:
“还有谁?”
他偏过头,看向身边那个单薄的身影,
“云昭,还有谁当初欺负过你,说出来,
老大我,帮你一个接一个的报复回去”
被他目光掠过的杂役瞬间瘫软在地,一股腥臊的液体湿了裤裆。
其余人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眼神躲闪,
生怕那无形的剑锋下一个就落在自己头上。
空气死寂,只有断断续续的哀嚎和那浓得令人作呕的气息在飘荡。
这幅景象像一个刚从炼狱熔炉里抽出的铁钎,
猛地捅穿了苏清月的大脑,
一阵没来由的怨毒,厌恶涌上心头,压过了之前所有的幻想和渴望。
“范湃——!!”
苏清月此时像一道失控的寒光,猛冲出来,激动异常:
“你!亏我竟以为
你前些日子的安分是浪子回头!
她嘴唇都在发抖,指尖因用力而惨白,先是指着地上那摊血泥地狱,
随即如利箭般钉向范湃那张依旧冷漠平静的脸:
“结果呢?!
结果你表面上装得人模狗样,暗地里居然跑到这最杂役峰来欺负这群杂役弟子?!
难怪,难怪你最近这么正常,原来是把自己的暴虐,
尽数发泄到了这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弟子身上?!”
“看看!看看你把他们都伤成了什么样子?!
这简首是畜生行径!暴虐!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