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洛瑟堡年久失修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辘辘声。
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门窗紧闭,偶有面黄肌瘦的平民探头张望,见到男爵的徽记又迅速缩回头去。
艾莲撩开车帘一角,红瞳扫过箫条的街景,声音平淡无波:“比三天前又多了一些空屋,似乎是有人在散播兽人即将大举进攻的谣言。”
林修闭目养神,指尖轻轻敲击着膝头:“城堡主如果连这点局面都控制不住,也该滚蛋了。”
马车在城堡主厅前停稳。
这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精瘦男子,穿着料子不错但式样保守的深色衣袍,指尖带着常年拨算盘留下的薄茧。
他见到林修落车,立刻上前三步,躬身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热忱和谄媚。
“男爵大人!您亲临洛瑟堡,实在是”
林修抬手打断了他公式化的奉承,脚步未停地走向主厅:“进去说,艾莲,记录。”
吕西安连忙跟上,一边示意仆从备茶,一边快速汇报:
“大人,目前堡内常住人口已稳定在三千二百户左右,近十日新增流民四十七户,均已妥善安置在旧营区,秋耕的黑麦已完成六成,但种子和畜力依然短缺,城防方面”
林修在主位坐下,接过艾莲递来的羊皮纸卷——上面记载着这位城堡主的履历。
他扫了一眼,抬眼看向吕西安:“谣言的事,查清源头了吗?”
吕西安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叹气道:“是几个从维恩堡逃过来的商人散布的,已经扣押了,但恐慌已经造成,今早又有十几户南迁不过消息已经封锁,那几个商人也被我处置了。”
“干的不错。”林修指尖点了点桌面,“南迁么温莎公爵领的过境税涨到了三成,他们带着那点家当过去,能活几天?”
“您知道的,底层人民总是容易听信谣言。”吕西安斟酌着词句,掂量着开嗓。
林修忽然笑了:“那就给他们不会南迁的理由。”
“大人,这”
吕西安的脸色有些难看。
人心莫测,在他看来,这个要求属实有些为难了。
林修推开吕西安递来的帐目:“从本月起,你年俸的份额调到洛瑟堡总收入的百分之五。”
厅内霎时一静。
吕西安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连艾莲书写的手都顿了顿。
“大、大人?百分之多、多少?”
“你再问就是百分之四。”
吕西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百分之五的份额!
这意味着若洛瑟堡年收入达到一万银币,他就能分得五百银——
远超任何一位边境领地城堡主的份额!
林修身体前倾,目光如炬:
“前提是我要洛瑟堡三个月内恢复基本产能,人口回流至少两成,城防工事修复八成以上,你做得到,这百分之五就是你应得的,做不到”他语气一转,冰冷刺骨,“嘿嘿,你就去前线喂兽人。”
吕西安猛地站起身,因激动而声音发颤:“大人!杜布瓦在此立誓,必竭尽所能——”
“漂亮话就省了,我要看到实效。”林修起身,“现在,备车去苹果村。”
“苹果村?”吕西安一愣,“那边都是些农田”
马车驶出洛瑟堡,乡间土路更加颠簸。
(注:此处为重量单位,1格令(格)=1克,1司通(司)=1千克,1奥克斯(奥)=1吨)
林修闭目沉吟:“看来霍恩也是个‘安分守己’的农场主,艾莲,私藏粮食是什么罪名?。”
“根据《莱特帝国粮贸律》第七章第三条,私藏粮食可处没收并处等价罚金,情节严重者可由领主自行裁决。”艾莲清楚地说道。
再次睁开眼,他看向窗外掠过的荒芜田地:“现在非常时期,需要每一个霍恩这样的地头蛇尽量都站在我们这边。”
苹果村坐落在洛瑟堡东北的山谷中,以遍野的苹果树得名。
但如今大多果树已被砍伐充当柴火,只剩下嶙峋的枯枝。
霍恩的农场是村里唯一还显出生机的地方,石砌的谷仓高大坚固,围栏里甚至圈着几头耕牛。
马车在农场大宅前停下时,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慌慌张张地迎出来:
“男、男爵大人!老爷他他突发恶疾,卧床不起,实在不能见客啊!”
林修径直推开他往里走:“巧了,我正好带了随行医师。”
艾莲配合地上前一步。
管事急得满头大汗,还想阻拦,却被林修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他咳嗽几声,哑声道:“不知男爵大人亲临,有失远迎快请进。”
客厅壁炉烧得很旺,霍恩亲自为林修斟茶,手指因紧张而微颤:
“大人是为了粮食来的吧?唉,不瞒您说,去年收成实在不好,再加之气候恶劣,牲畜病死我这农场也是勉强维持”
林修抿了口茶,忽然道:“先不说这个,听说令郎法姆对农学很有研究?”
霍恩一愣,随即自豪之色溢于言表:“是,那小子自从去一趟森之国进货回来后,就爱在田里鼓捣这些去年他改良的黑麦种子,让亩产提高好几成呢!而且有小子在,我们不用雇很多人也能按时播种、收获。”
“人才难得。”林修放下茶杯,话锋突转,“既然如此,霍恩先生更该明白,八万司通越冬麦一直藏在仓库里,潮湿的环境会让麦种发霉变质——太浪费了。”
“哐当”一声,霍恩手中的茶壶跌落在地,热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脸色真正变得惨白如纸:
“您、您怎么”
“我还想告诉你——”
林修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依照律法,领地下辖农场主私藏粮食,领主有权没收并处等价罚金,八万司通以及这些年少报少缴的税,霍恩,你有几个头够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