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扯开厚重棉布帘。
何雨柱几乎是“钻”了进去。
爽!
温暖干燥的空气瞬间裹住他,混着壁炉燃烧的烟火气,还有妹妹刚写完作业的墨香,与外界阴冷刺骨判若两界。
“哥,你回来啦。”话音未落,小姑娘从书桌后探出头,两条乌黑小辫垂在肩头。
“恩。”
何雨柱应了声,把厚重外套脱下,随手挂在门后磨亮的钉子上。
紧接着,习惯性问出那句万年不变的话:“作业写完了吗?”
“快了快了。”
小姑娘翻了个俏皮白眼,显然对哥哥这句每日必问的话有些无奈,嘴角却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说罢缩回头去,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时不时皱着小眉头咬铅笔头,认真思索解题思路,留下一行行工整字迹。
几乎在何雨柱踏进东跨院屋门的刹那。
易中海、刘海忠、阎埠贵三位院管事围坐在擦得锃亮的八仙桌旁。
桌上摊着张刚从街道办送来的牛皮纸通知。
三人面前各放着杯凉透的茶水,袅袅热气早已消散在空气里。
“情况便是如此。”
易中海率先开口,手指轻敲通知,指腹因常年干活带着厚茧,声音不高却透着惯有的沉稳威严,“街道拨下一批救济粮,主要是高粱米和玉米面,数量不多。”
“特意嘱咐我们,得先在院里摸排清楚,把真正困难、实在过不下去的住户报上去,不能含糊。”
阎埠贵扶了扶下滑的黑框眼镜,从怀里掏出个磨亮的蓝布小本子,本子边缘都卷了边。
他翻开本子清了清嗓子:“我已初步核算过院里各户明面上的收支。”
“按街道困难标准,后院流奶奶家最符合条件。”
“她男人走得早,无儿无女,孤零零一个人,平日里就靠街道偶尔的补助过活,全然没固定进项,日子最是紧吧。”
刘海忠点点头,他身材高大,说话带着爽朗粗声:“刘奶奶那情况没得说,救济粮必定得给她,不然咱心里也过意不去。”
“就是贾家那边,肯定会为了救济粮闹意见。”
易中海神色未变,眼神却微微一沉,语气更显坚定:“纵是她闹意见,也不能坏了街道规矩。”
“贾东旭在轧钢厂有正式工作,月工资不算少,远比刘奶奶家强多了。”
“而且,贾张氏她自己也能纳鞋底子、做针线活去集市卖,多少能补贴家用。”
“日子虽紧巴,却远没到要吃救济粮的地步。这事我们三个得拿定主意,意见必须统一,不能因她闹就破例。”
易中海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贾张氏那标志性的刻意拔高的大嗓门,隔着棉门帘都能听出急切劲儿。
“易师傅易师傅易你们都在呀?可太好了,正好有事找三位说道说道!”
闯进来的贾张氏头上包着块褪色蓝头巾,脸上堆着假笑,眼角皱纹挤作一团,小眼睛里却闪着精明的光,滴溜溜在屋里转了一圈。
“三位管事的师傅。”
她不等易中海开口就急切开口,双手在胸前搓来搓去,脚步不停在屋里踱步,象是多着急似的。
“听说街道发救济粮了?这真是太好了!你们不知道,我们家近来日子难过得很,眼看要揭不开锅了。”
“东旭那点工资,要养我们一大家子四口人,这日子真是快过不下去了……”
她说着,还故意挤出几滴眼泪,用袖口擦了擦。
易中海抬手打断她滔滔诉苦,手掌微微下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张嫂子,你的情况我们方才正在商议。”
“街道此次拨粮遵循‘救急不救穷’原则,是给真正断了活路的人家。按标准看,你家情况确实不符合,还请理解。”
贾张氏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像被寒霜冻住一般,嘴角肌肉还抽搐了几下。
紧接着猛地拔高声音,尖锐嗓音在屋里回荡:“不符合?怎就不符合了?我们家四五张嘴等着吃饭,全靠东旭一个人挣钱,他那点工资哪够花,怎么就不困难了?你们是不是偏心眼儿!”
阎埠贵不紧不慢翻开小本子,找到贾家收支那页,用手指点着字迹道:“张嫂子,帐不能这么算。”
“街道看的是人均收入,不是家里人口多少。”
“你家贾东旭月工资算三十三万(旧币),你做鞋卖每月补贴往少里说也有七八万,加起来有四十万。”
“分摊到四口人身上,每人差不多近十万,离街道困难线还差一截呢。”
“后院刘奶奶无任何收入来源,只能靠街道那点微薄补助了。”
“她一个孤老婆子能吃多少粮食?一顿也就喝碗稀粥,给她那么多纯属浪费!还不如给我们家,能救好几口人命呢!”
贾张氏声音尖细起来,带着几分不服气的酸意,语气越发不讲理。
“这不是吃多吃少的问题。”
易中海语气加重几分,眼神也严肃起来,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这是规矩,街道定的规矩,也是咱院里办事的准则。”
“街道把这事交予我们三人,是信重我们,把我们当能主持公道的人。”
“我们不能徇私,把名额给不符合标准的人家,那样不仅对不起街道信任,也寒了院里其他住户的心,以后院子的事更难办了。”
贾张氏还想争辩,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这时刘海忠霍然站起。
他本就高大,一站起来更显魁悟,带着强大压迫感。
粗声说道:“张嫂子,这事没得商量!是我们三个共同议定的结果,绝不会改!”
“院里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呢,谁家啥情况大家心里有数。”
“如果给你家报了,其他日子紧巴的人家怎么办?都来闹着要救济粮,这院子还能安生吗?”
“街道信任我们,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们,得对得起这份信任,不能办糊涂事!”
他的话硬邦邦的,像冰冷石块砸落,不给贾张氏半分辩驳馀地。
贾张氏看看面色沉静、油盐不进的易中海,又看看紧攥小本子、一脸“公事公办”的阎埠贵,再瞧瞧堵在面前、虎着脸象要吃人的刘海忠。
她心里清楚三人已铁了心,自己再闹也是白费力气。
她脸色几番变幻,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最终狠狠一跺脚,像泄了气的皮球,猛地掀开门帘冲出去,留下句带着哭腔的尖利咒骂:“你们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良心的东西!等着瞧!”
棉门帘被她掀得“啪”地打在门框上,兀自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