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恶人不会时刻把自己是恶人挂嘴边,浪荡子同样不会一直展现恶劣的一面,甚至相反,他表面来看说不定比寻常男人更贴心。”
“所以真相就是,这人在娶亲那天回来装装样子,之后又跑了呗。”花月总结道。
萧梦客夸赞道:“看来花月姑娘在情感方面颇具经验!”
听到此话,花月脸瞬间红了,愠恼道:“你再造谣我就让虫儿在半夜爬你床上!”
但转念想到,这样不就落了下风,便轻哼一声,转变了语气:“呵,怎么,小雏儿羡慕了,想让姐姐教导一番?
萧梦客一脸诚恳道:“我最近在藏书阁翻到了几门上古双修法门……”
花月更是面红耳赤,轻推了一把萧梦客,嗔斥道:“你这轻薄小贼,本姑娘根本不在讲这个话题,你怎么可以说这种事!”
萧梦客笑道:“此言差矣,我也只是讲自己最近读的功法罢了。”
“两位,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公主将话题转了过来,她面上未流露任何不满,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顾浣尘听到了,她并未对此作出反应,而是用沉稳地语气说:“我倒觉得没那么简单。问题可能出在帖上的表述太短太模糊了。我不认为最后一句是没用的,她应是确认过这件事有异常。”
萧梦客不置可否,他关注的是顾浣尘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性情,与和自己独处时相当不同。但他并不会觉得少女对待自己有什么特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花月被萧梦客气到后,说话还有点赌气:“小顾你多想了,我们能拿到的任务都是三法司和国子学筛查过的,基本不可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既然是阿舒提出的,我们就去一趟外城好了。”
见没有异议,四人决定各自准备一下,就前往外城。
萧梦客回到一楼,路过书柜,却见几本书有规则地向外伸出,是有人将他们横放了。
他大概知道什么情况,就向最深处走去。
走到底,柜子的另一侧传来沙哑的声音。
萧梦客见怪不怪了,这人是公主暗卫之一,时而对他们做出一些提醒。
暗卫讲外城近期不是很安稳,特别尽量不要去鬼市。
其中原因较为复杂,前段时间堰水城知县被杀后,帮派横行、夜灯闹事,导致商队利益损失,火气不小;西域人偷运冰陀罗花被发现后,朝廷专门派人在彻查此事、抓捕他们;部分塞北人在三十六巷设骗局被发觉后,不少人受牵连,被民众赶到了外城,此时也是怒气冲天。
萧梦客自是如往常一般连连答应,保证护卫好公主,心中却在暗叹,这几件事正巧都让自己赶上了,难道我才是幕后黑手?
……
回到外城。
距进入京城并未过多久,萧梦客却感到恍若隔世。
也许是见惯了三十六巷的繁花似锦,外城的诸多事物都复上了一层粗砺的质感。
他望着那些朝气蓬勃、满怀期望的脸。
这条通往京城最深处的大道象是布置着无数隐形的筛子,年轻人们奋不顾身地想要前进,可大多从隙间滑落,跌得粉碎。
与三人的沉默不同的是公主,她两眼放光,好奇地四处打量。
似乎意识到身边人疑惑的表情,公主连忙解释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生于此,长于此,但没怎么来过外城,因为父…父亲不怎么允许我来不安全的地方。”
“哦?可元舒姐姐你不是江湖游侠吗?原来你是京城人呀。”顾浣尘故作惊讶逗一逗公主。
公主这时才反应过来言失之处,一时想不到解释,说话都结巴了:“啊,我其实,实际上,就……”
“我想元舒士子出身京城和去江湖闯荡并不冲突。”萧梦客找补道,“毕竟很多时候正是家里管的严了,才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是的!萧士子,谢谢你!”公主对萧梦客好感更深了,“我刚刚犯傻了,的确如此……我不喜欢原来的那些东西,也没人能理解我、陪着我,所以,真的很感谢大家!”
随便聊着,四人来到狭窄的巷道中,附近有不少人家,但大多隔着一些距离。
非常显眼地,有一座屋子并不陈旧,但很杂乱。那正是任务帖提到的失踪丈夫的住处。
敲响门,迎接众人的是一位年龄约莫二十五六的女子,相貌并不艳丽,却给人清淡舒服的感觉。
见到四位仙道院士子都是风采卓绝,她连忙躬敬地躬身作揖,被公主劝止了。于是,她引着众人进入院子中。
萧梦客留意到院内有不少破损之处未能修缮,看来原主人在这些方面毫不在意。
女子一直在道歉,说自己还未整理好此处,给诸位添麻烦了,公主则不断劝慰她。
萧梦客想着,不得不说,虽然几人都被女子衬得象孩子,公主还是更有落落大方之感,而且自带舒缓人心的亲和力,相当适合让人开口讲自己的事。
女子本来还有些卑怯和拘谨,在公主引导下,逐渐敞开心扉,讲起自小到大的经历。
她是堰西北人,家乡风气与京城略有不同,出嫁的女性不能向外人称字,因而可以将她称为苗氏。她自小就是多馀的孩子,家中贫困,本是不想要这她的。不过她命大,没被淹死,父母终是于心不忍,就养大了她。然而幼时乡里来了个算命的,说她命数不好,而且克夫。家里得知她难嫁出去,更是恼怒,嫌她是赔钱货,时不时打骂她。
有此传闻,乡人对她敬而远之,直到二十六,家里才帮她觅得一门亲事。原是她父亲有位旧友,称不上发达,但也成功定居在京城。可惜他深受一事烦扰,他过于宠溺儿子吕横,致他染上了诸多恶习,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不缺,甚至毫无孝心,拿不到钱就对父母随意打骂。他的发妻忍受不了逃回娘家,两人就此断了,吕老就想给儿子再找个媳妇。
两人一拍即合,苗家为此在乡邻中打点些许,总算在出嫁前暂堵了此流言,将这尊瘟神请了出去。
她出嫁的队伍也是相当寒碜,四人抬着轿子就送到了京城,没什么陪嫁的人员。
可是,夫家更简陋得吓人。根本没怎么装饰婚房。
原来,吕家夫妇两人实在受不了这儿子,给他在外城购置了一片小院。他独自居住后更是放浪形骸,夜夜笙歌,但父母已管不了这么多,只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萧梦客不仅感概,随着仙道衰退,修士和普通人之间道德观的差距愈发拉大,国子学之事和苗氏遭遇之事,简直不象发生在同一时代。
“奴家本已无甚期许,然出嫁前听闻许多关于他恶事的流言,也是不免忧虑,见到此院子,更是心死。可是,亲眼见他却是如沐春风。”女子叙述到此处,面带笑容,“他不仅彬彬有礼,还很勤快,只说自己忙于生计,怠慢了此事,嘿,还向奴家连连道歉呢。”
“奴家开始觉得,也许他同自己一般,被外界强加了恶名。但是,奴家也有所觉察,他对奴家并无欢喜,夜晚将入眠时,他没有碰奴家,还似乎想离开。奴家…忍不住哭了,求他不要离开,不觉就讲起自己往事,没想他竟被说动了,因而我们……那一夜梦里点滴雨落不断,奴家却看到他为自己遮风挡雨。”
“他就这样陪着我两三天,可有一日清晨,奴家醒来,见他不在,急切之下就大喊他的名字,隐约似乎听到了动静,走出去却是一片空荡。已有三日不见他了,奴家只能一直守在屋子里等他。”
听她讲完,众人也很是同情,但从叙述中能得出的线索并不多。
萧梦客正沉思之际,却感到被戳了戳,抬头发现是花月,她脸色有些古怪。
于是朝苗氏微笑拱手道:“我等需要在院中探查一番,不知夫人可否惠允?”
苗氏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劳烦诸位了。”
走到院中。
萧梦客不禁说:“现在我有点同意之前花月的看法了。”
公主还沉浸于悲泯的情绪中:“唉,苗姐姐是将自己的心绪投在那男人身上了,稍有好一些的举动,就被轻易骗到了。”
“我观察了屋内,产生个想法,可能有些离奇……”花月的声音少见地如此低沉。
“我在想,会不会根本就不存在那个男人。或者说,几天的共处经历,都是她接受不了现实幻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