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风死死地握着手中的玉瓶,他甚至不敢再多闻一口,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当场就将这枚神丹吞入腹中。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重新塞上瓶塞,将那玉瓶小心翼翼地收入自己的怀中,然后对着林逸,再次深深一揖。
“多谢师兄赏赐!”
“多谢宗门栽培!”
交接完公务,林逸看着李玄风那副虽然极力压制,却依旧难掩其眉宇间那股狂喜与激动的模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吹。
然后,他用一种闲聊家常般的语气传达了他师傅的口信。
“玄风师弟。”
“在你来之前,陈元长老,特意让我带了句话给你。”
李玄风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洗耳恭听。
“长老说,”林逸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修真者,修的是随性自在,念头通达。”
“他说,此次炼丹大会的前期筹备,你已大功告成,后续的那些琐事,有我们这些内门的师兄接手便可,无需你再操心。”
他放下茶杯,看着李玄风,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玩味。
“所以,他老人家,特意为你向宗门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让你下山,去了结那些不该有的凡俗因果,扫清你道心之上的所有尘埃。”
“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的念头,真正通达了。”
“再回宗门,继续仙缘。”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玄风的脑海之中轰然炸开。
了结因果?
扫清尘埃?
念头通达?
这哪里是什么让他去休假。
这分明是师傅,是他背后的丹堂,在默许他,在纵容他,甚至是在鼓励他。
去杀人!
去复仇!
去将那个让他李家颜面尽失,让他道心蒙尘的蝼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抹去!
轰!!!
一股压抑了数月之久,早已在他心中积攒到了极致的滔天杀意,在这一刻,如同被彻底打开了闸门的洪水,轰然爆发。
他那双狭长的眸子,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一股毫不掩饰,冰冷刺骨的凛冽杀气,从他的身上冲天而起,让整个别院主厅之内的温度,都仿佛在这一瞬间骤降了几分。
林逸身后那两名炼气期的内门弟子,在这股可怕的杀气冲击之下,竟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脸上写满了骇然。
他们从未见过,一个炼气期的修士,竟能爆发出如此纯粹,如此可怕的杀意。
“多谢师兄传话!”
李玄风对着林逸,再次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多谢师傅恩典!”
他甚至没有再多客套一句。
他知道,对于林逸这等人物而言,任何多馀的言语,都是对时间的浪费。
他猛然转身。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
一柄通体散发着青色灵光的飞剑,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下一瞬。
他整个人便化作了一道青色的虹光,冲天而起,撕开别院上空的禁制,朝着广陵县的方向御剑而去。
那股毫不掩饰的滔天杀意,久久不散。
一名内门弟子看着李玄风消失在天际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林师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此人杀气如此之重,心性已然入魔。就这么放他下山,不会惹出什么乱子吗?毕竟,那广陵县,也是在郡守府的治下。”
林逸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乱子?”
他端起茶水,轻轻地呷了一口。
“无妨。”
“不过是碾死几只不知死活的凡间蝼蚁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
他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一尘不染的道袍。
“正好,也让这郡城里那些自以为是的凡夫俗子们,好好地看一看。”
“我青云剑宗的弟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招惹的。”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座位于郡城正中央的郡守府。
“走吧。”
“我们也该去拜会一下那位郡守大人了。”
……
广陵县的天,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蓝过。
也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被一道青色的流光,彻底撕裂。
那是一柄飞剑。
飞剑之上,站着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身影,衣袂飘飘,如同谪仙。
他没有直接入城,而是驾驭着那道璀灿的剑光,在整个广陵县城的上空,盘旋了整整三圈。
那道剑光,如同神迹。
第一圈,城中百姓尚在惊愕,不知所措。
第二圈,一些胆大的已经从屋中跑出,指着天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到了第三圈,整个县城彻底沸腾了。
无数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正在做什么营生,都在这一刻,停下了手中的一切。
他们冲出家门,冲到街上,跪倒在那冰冷的青石板路上。
他们朝着天空那道如同神明般的身影,顶礼膜拜,口中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仙师!”
“是仙师降临了!”
“仙师保佑!仙师保佑啊!”
清河河堤之上,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也在这一刻陷入了寂静。
数千名挥汗如雨的民夫与工匠,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个个仰着头,目定口呆地看着天空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哪怕此刻正在他们身旁的陆青言也是练气修士,但他可没有展现出这般御剑飞天的神迹。
苏婉清站在一段刚刚夯实的地基之上,脸上所有的从容与镇定,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李玄风。”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回来了。”
站在她身旁的陆青言,没有说话。
他只是眯起了眼睛,抬头望向了天空那道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刺眼的剑光。
他能清淅地感觉到,一股远比卫沧要强大得多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从天而降,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那股威压,甚至让他体内那股早已运转自如的青铜官气,都为之一滞。
终于,来了吗?
……
平阳李府。
往日里那扇像征着权势与威严的朱红色大门,此刻早已敞开。
李正源穿着一身崭新的锦袍,带着李忠,以及所有李氏族人,无论男女老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跪在了府门之外。
在他的面前,是一座早已点燃了三炷高香的香案。
青烟袅袅,直上天际。
当看到那道青色的剑光,从天空的尽头,朝着李府的方向呼啸而来时,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终于流下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回来了……”
“我儿,终于回来了……”
剑光在李府的上空,骤然停住。
李玄风低头,俯瞰着脚下那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府邸,俯瞰着那些跪倒在地,如同蝼蚁般的族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轻轻地一挥袖袍,脚下的飞剑,便带着他稳稳地落在了那座香案之前。
“恭迎少爷,荣归故里!”
李忠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对着李玄风,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恭迎少爷!”
李家上下数百口人,齐声高呼,声震云宵。
李正源没有说话,他只是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自己那早已脱胎换骨的儿子面前,伸出那双微微颤斗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骼膊。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上,写满了激动与狂喜。
他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期盼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嘶哑。
“玄风!你……你可是已入筑基?”
李玄风看着父亲那充满了期盼的眼神,摇了摇头。
“尚未。”
李正源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
看到父亲的反应,李玄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但随即,又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傲气所取代。
他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那个装着“次品筑基丹”的玉瓶,在李正源的面前轻轻地晃了晃。
“不过也快了。”
“有了此物,筑基,不过是探囊取物。”
李正源看着那个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瓶,看着那瓶中若隐若现的丹影,那颗本已沉入谷底的心,再次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所填满。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隐忍,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