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意为引,以血为媒,聚胸中不平之气于喉间,仿春日惊雷,吐字成音,则可伤敌于无形,震慑其心神。”
法门依旧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直接。
陆青言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他开始尝试。
他摒除杂念,将全部的心神都沉入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他能“看”到那股厚重的青铜官气,正在他的经脉之中,按照其固有的节奏,不疾不徐地流淌着。
温顺,平和,却又充满了固执。
他回想着之前在黑风林中,自己与那头老虎生死搏杀时,在最后关头,那股不受控制地汇聚于右拳之上的狂暴力量。
他知道,这股力量并非真的无法掌控。
它只是需要一个“引子”。
一个能与它产生共鸣的“意”。
而这个“意”,便是那《惊螫雷音》中所说的……
不平之气。
陆青言开始回忆。
他想起了前世,在那个冰冷的资本世界里,自己为了生存,为了往上爬,所付出的所有代价,所见过的所有肮脏与不公。
他想起了今生,在那阴冷潮湿的天牢之中,父亲陆远那充满了自责与绝望的眼神。
他想起了公堂之上,李正源与方克那颠倒黑白,视人命如草芥的嚣张嘴脸。
他想起了广陵县城,那些生活在阴暗之中,如同蝼蚁般挣扎求存的底层民众。
一桩桩,一件件。
凭什么?!
凭什么为官清廉者,要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凭什么仗势欺人者,却能高坐庙堂,作威作福?
凭什么这世道的规矩,要由那群最不讲规矩的人来制定?!
这不公!
这不平!
“嗡——”
就在这股情绪攀升到顶点的瞬间。
他体内那股青铜官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竟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有效!
陆青言心中一喜,立刻按照法门中所述,开始用这股强大的“意念”,去强行引导和驱动这股躁动的力量。
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中要痛苦。
那感觉不象是引导一条温顺的小溪,而象是在用一根脆弱的丝线,去强行拖拽一条由熔岩汇聚而成的江河。
那股青铜官气每在他的经脉之中运行一寸,都带来一种如同被烈火灼烧,被钢刀切割般的剧痛。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斗起来。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但他却死死地咬着牙,将所有的痛楚,都化作了更加强大的意志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这股狂暴力量的冲刷之下,正在被一点点地拓宽,被一遍遍地淬炼。
破而后立!
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的煎熬之后。
一股精纯的青铜官气,被他成功地从丹田引导而出,逆行而上,最终汇聚到了他的喉间。
那股力量,在他的喉头不断地压缩,凝聚。
仿佛有一颗小小的太阳,即将在那里爆开。
陆青言的脸,已经因为过度地充血而涨成了一片骇人的紫红色。
成败在此一举。
他猛地张开嘴,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是将那股压缩到了极致的力量化作一道无形的冲击,对准了面前桌案上那只茶杯。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蚊蝇振翅般的低沉嗡鸣,在寂静的房间里一闪即逝。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由上好青瓷打造而成的茶杯,竟在那无声的冲击之下,化作了一捧比尘埃还要细腻的青色粉末。
然后,被窗外吹入的一丝微风,轻轻地吹散在了空气之中。
整个过程,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陆青言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自己这石破天惊的一击,那双因为脱力而略显疲惫的眼睛里,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成了。
这就是属于他的力量。
在成功施展出那无声的一喝之后,陆青言并未立刻停下。
他瘫坐在那柔软的地毯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汗水彻底浸透。
施展这《惊螫雷音》的消耗远比他想象中要大。
那不仅仅是体力的消耗,更是一种对精神,对意志的极致压榨。
刚才那一下,几乎将他体内积攒的青铜官气抽空了近三成。
但当那股虚脱感如潮水般退去之后,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种掌控了力量的充实与快意。
他缓缓地摊开自己的手掌。
那是一双属于书生的手,修长,白淅,指节分明。
可现在,在这双手的主人眼中,它已经不再是只能握笔写字,翻阅卷宗的手了。
陆青言闭上眼睛,开始仔细地回味刚才施展“雷音”时的每一个细节。
这《惊螫雷音》看似简单,实则内有乾坤。
其内核,在于“气”与“意”的结合。
“意”,便是那股不平之气,是引爆火药的引信。
“气”,便是他体内的青铜官气,是那足以摧山断石的火药。
引信越强,火药的威力便能被催发得越是淋漓尽致。
刚才,他之所以能一击功成,靠的正是他心中那股积压已久,对这不公世道的滔天怒火。
而这雷音的施展方式,也并非只有单纯的怒吼。
它可以是震慑心神的“当头棒喝”,也可以是刚才那般,将声音压缩到极致,化作无形无质的“穿心之刺”。
前者,大开大合,后者,阴险毒辣。
陆青言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他现在终于有了一张可以真正威胁到那些“修仙强者”的底牌。
在房间里足足调息了半个时辰,感觉体内的官气恢复了大半之后,陆青言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那小小的浴池旁,脱去身上那件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将整个身体都浸泡在了那温暖的泉水之中。
泉水带着一丝淡淡的硫磺味,洗去了他一身的疲惫,也让他那因为过度兴奋而有些紧绷的神经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他靠在池壁上,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功法,已经到手。
情报,也即将到手。
有了这两样东西,衙门那群跳梁小丑在他眼中已经不再是威胁。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更深层次的问题。
如何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之中,为自己谋取到最大的利益。
民望,需要积攒。
官威,需要树立。
实力,更需要一步步地提升。
广陵县,只是开始。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层层的岩壁,落在了那片更广阔的名为“东山郡”的棋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