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就在众人唉声叹气,满堂愁云惨淡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阳停下了脚步,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冰冷的目光让屋子里所有抱怨的声音都戛然而而止。
“哭?哭有用吗?!”王阳的声音沙哑,如同破锣,“怨?怨有用吗?!你们在这里唉声叹气,那姓陆的小子,就会发善心,放过我们吗?!”
“他不会!”
王阳自问自答,语气斩钉截铁。
“我告诉你们,从他把陈铁山那条疯狗重新召回县衙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打算给我们留活路!”
“他要做的,就是把我们这群老人,一个不剩地全都从县衙里给清扫出去,然后换上他自己的人!”
“到那时,他陆青言才能真正在这广陵县一手遮天!”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看着众人那副万念俱灰的模样,王阳的脸上却缓缓地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知道,恐惧,已经蕴酿得足够了。
现在是时候给这份恐惧找一个宣泄的出口了。
“兄弟们。”
王阳压低了声音。
“我们跟那姓陆的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既然他不想让我们活,那我们……”
他顿了顿,眼中凶光毕露。
“……凭什么,要让他活得那么舒坦?!”
“头儿,您……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
“你们想。”王阳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丝丝的寒意,“那姓陆的小子,他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是郡守大人!”李茂立刻回答。
“没错,是郡守。可郡守大人远在郡城,还能天天盯着我们广陵县这点破事不成?”王阳冷笑一声,“除了郡守,他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陈铁山。”另一个捕快小声地补充道。
“对,陈铁山!”王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又被更浓的轻篾所取代,“那不过就是个只剩下一身蛮力的莽夫罢了,他武功是高,可他有脑子吗?”
“更重要的是,他只有一个人!”
“你们看,他现在在干什么?他带着那二十多个兵痞子在城南大张旗鼓地清查!又是查客店,又是封赌场,动静闹得满城皆知。他这是在干什么?他这是在为他那个主子,挣面子,立威风!”
“可他这么一闹,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王阳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满是兴奋。
“陈铁山和那二十多个能打的,全都被牵制在了城南。那现在,整个县衙,谁来守着?”
“他陆青言身边,还有谁?”
“就凭县衙里那几个一推就倒的老弱病残?还是说,凭他自己那个只会之乎者也的老爹?”
“兄弟们!”
王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
“陈铁山不在,那姓陆的小子,他就是个没了爪牙的病老虎!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是我们反败为胜,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他看着众人那渐渐亮起来的眼睛,终于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们不用再等了。”
“我们也不用再想着怎么去销毁罪证,怎么去求爷爷告奶奶了。”
“我们要主动出击!”
“今天晚上,我们就等在这条巷子里。”
王阳的指尖,在桌子的舆图上,那条从县衙通往陆府的必经之路上狠狠地划过。
“等他下值回家的时候,我们就蒙上脸一起上。”
“到时候,刀剑无眼,拳脚无情。不小心失手打断他几根骨头,甚至让他以后都下不了床,那也是常有的事。”
“等事情办完了,我们把动静闹大点,再抢走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往他身上扔几件从黑瓦巷淘来的贼赃。到时候就算上面来查,也只会定性为一桩‘流窜匪盗,当街行凶’的案子。”
“谁会怀疑到我们这些正在酒馆里喝酒解愁的‘良善公人’头上?”
“可是……头儿……”
有个胆小的捕快尤豫了。
“那……那可是典史大人啊,是朝廷命官!我们……我们要是真的失手柄他给打死了……那可是……可是要掉脑袋的死罪啊!”
“死罪?”
王阳闻言,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他走到那捕快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白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
“我问你,我们现在不动手,等那姓陆的小子把我们的罪证全都查实了,把我们全都赶出县衙,我们就不是死路一条了吗?”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为什么不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王阳的话如同魔鬼的低语,让那捕快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更何况……谁说,我们就一定会失手了?”
他从自己那宽大的怀中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他将钱袋的绳子解开,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面前那张满是灰尘的桌子上。
“叮叮当当……”
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
十几锭闪铄着诱人光泽的雪花白银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这是……李总管给的?”
李茂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没错。”
王阳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是李总管预支给我们的赏钱。”
“李总管说了,只要我们能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让那姓陆的小子彻底闭嘴。事成之后,他会亲自去向老爷为我们请功。”
“到时候,别说是这区区一百两,就是这总捕头的位子,那也是咱们兄弟的。”
“荣华富贵,金钱美女,唾手可得!”
他看着众人那因为贪婪而变得通红的眼睛,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兄弟们!”
“一边,是那姓陆的小子,把我们逼上绝路,最终像狗一样被赶出县衙,穷困潦倒,甚至死于非命。”
“而另一边,是白花花的银子,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是我们重新夺回这广陵县的捕房权力!”
“这条路,该怎么选,还需要我教你们吗?!”
不需要了。
当那一百两白银出现在桌上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尤豫,所有的理智,都已经被那股最原始的贪婪给彻底吞噬。
这群被逼上绝路的老捕快,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疯狂。
“干了!”
李茂第一个站起身,他抓起桌上的一锭银子,狠狠地在自己手心掂了掂,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的脑子里不再有第二个想法。
“头儿说得对,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拉个垫背的!更何况还有钱拿!”
“没错!干他娘的!一个毛头小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变得狂热起来。
之前那股压抑的恐惧,一扫而空。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少年典史,在他们的刀剑之下,痛苦哀嚎,跪地求饶的凄惨模样。
王阳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这群人已经被他彻底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之上。
他从地上,捡起那个被摔碎的酒葫芦,将里面剩下的一点残酒,倒了出来。
他举起那半个葫芦,对着众人,声音因为兴奋而变得嘶哑。
“兄弟们!”
“今夜,我们不为朝廷,不为王法。”
“只为我们自己,挣一个前程!”
“干!”
“干!”
十几只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