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可以找帮手。”
“他可以找几个信得过的心腹替他去进行连络,但这同样会带来一个致命的问题——泄密风险。”
“知道这个内核秘密的人数量会直接翻上三倍!人多嘴杂,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或是被人抓住了尾巴,那整个计划就会满盘皆输。”
他看着陈铁山,问道:“铁山叔,这几日你们在县衙里清查那帮老油条,可曾发现有谁最近行踪诡秘,频繁与外界接触?”
陈铁山仔细地想了想,随即肯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自从您那《考评条例》一出,他们一个个都跟惊弓之鸟一样,除了在酒楼里聚会骂几句之外,都老实得很,根本不敢有什么异动。”
“这就对了。”
陆青言的眼中精光一闪。
“这恰恰说明了我们的这位‘内鬼’非常谨慎,也非常自信。他没有找任何其他的帮手,而是选择独自一人来操盘这一切。”
“既然如此,他一个人分身乏术,那将所有人都集中在一个地方,进行统一的管理,这是他最合理的选择。”
“所以我断定,”他的语气充满了绝对的自信,“这三波人,只可能会有一个共同的连络和藏匿地点!”
“退一万步讲,”他看着那张舆图,自语道,“就算他真的蠢到安排了多个窝点,那也没关系。这只会提高我们找到这些窝点的可能性,而只要我们能找到其中任何一个,就能顺藤摸瓜,将他其他的布置全都给连根拔起。”
“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个能让他们悄无声息地进城,又能安安全全地藏身,还能在事成之后,神不知鬼不觉散去的老巢。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陈铁山心中所有的迷雾。
陈铁山连连点头,在陆青言的分析下,他已经放弃了思考。
可陆青言还在继续说道:“这个地方,必须满足几个条件。”
“第一,它必须足够隐蔽。绝不能是客栈、酒楼这种,人多眼杂,容易被官府盘查的地方。”
“第二,它的位置必须四通八达,便于进出。最好是有不为人知的暗道,可以连接城外,方便那些亡命之徒快速地接头和逃散。”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个地方,必须是在幕后主使的绝对控制范围之内!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那些‘外来者’的安全,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他拿起一支朱笔,开始在眼前的广陵县舆图上进行着“排除法”。
“城东,是官仓和军营所在,守卫森严,绝无可能。”
朱笔划过,城东的局域被打上了一个叉。
“城北,是富户和乡绅的聚居区,家家户户都有高墙护院,一个生面孔进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发现。”
朱笔再次划过,城北也被排除。
“城西,是寻常百姓的居住区,邻里之间彼此都相熟。十多个外地人突然住进去,同样会引起怀疑。”
城西,排除。
最终,缓缓地落在了地图上,那最后一片尚未被排除的局域之上。
城南。
陈铁山的目光,随着陆青言手中的那支朱笔,也随之落在了舆图之上,那片面积最大,也是标注得最是杂乱的城南局域。
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交织在一起的街巷和标记,饶是陈铁山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公子,这城南可不好查啊。”
他沉声说道,语气中也满是苦恼。
这里,是真正的“三教九流”汇聚之地。
这里有专门为南来北往的脚夫、货郎提供住宿的大车店,人员流动性极大,每日都有上百张陌生的面孔进进出出。
这里有数不清的由废弃民居改造而成,专门租给那些没有户籍的“流人”的“鸽子笼”,里面住了多少人,这些人姓甚名谁,官府的户籍册上根本就没有记录。
这里更有大大小小的地下赌坊、私娼暗寮、销赃窝点……如同城市的脓疮,盘根错节,藏污纳垢。
可以说整个城南就是一个巨大的“藏身处”。
别说几十个外地人,就是凭空多出几百个,只要他们分散开来,也未必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正因为它不好查。”
“所以这里,才是最有可能藏着线索的地方。”
陆青言的手指,在城南那片杂乱的局域上轻轻一点。
“铁山叔,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公子请讲!”
“你明日带着亲兵快班的弟兄们兵分三路。”
“一路,去城南所有的大车店,以‘盘查流窜匪盗’为名,对所有新近入住的外来人员,进行登记和盘问。”
“一路,去那些‘鸽子笼’局域,以‘清查户籍,防止疫病’为名,挨家挨户地进行排查。”
“还有一路,也是最重要的一路。”陆青言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去李家的‘聚宝盆’赌场,就说接到举报,有匪徒在赌场内销赃,要对赌场进行例行检查!”
陈铁山闻言,精神一振。
“声势要做得越大越好,要让整个城南都知道,我们典史房盯上他们了!”陆青言沉声说道,“但记住,只查,不抓。我们的目的不是抓人,而是打草惊蛇。”
“是!”
陈铁山重重抱拳。
“那……公子您呢?”陈铁山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您不跟我们一起?”
“不。”
陆青言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了舆图之上。
“你们去的地方都是明面上的,而我要去一个更暗的地方看一看。”
他的指尖,轻轻地落在了那三个字上。
黑瓦巷。
“公子,不可!”
当听到陆青言竟要独自一人前往那龙潭虎穴般的黑瓦巷时,陈铁山这位在沙场之上都未曾有过半分畏惧的铁血汉子,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他猛地一步上前,将那巨大的身躯挡在了陆青言和舆图之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里太危险了。”
“公子您有所不知,那黑瓦巷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里面亡命之徒多如牛毛,别说是您,就算是我带着好几个弟兄,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也不敢轻易闯进去。”
“万一……万一您出了什么意外,我……我怎么跟老爷交代?!”
陈铁山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那只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