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王国的商业暗战如同一场无声的瘟疫,在阿尔比恩庞大的殖民王国体系内迅速蔓延。
凛的阴影之刃精准地刺入了这头年迈狮子最柔软的腹部—原材料供应与海上金融。
矿井的塌方、劣质的钢材与期货市场的剧烈动荡,让这个习惯于坐享其成的日不落王国尝到了“亏损”的滋味。
然而,一头沉睡的狮子即便被蚊虫叮咬得烦躁不堪,也依旧是狮子。
当白洛王国倾销的廉价棉布如同潮水般冲垮了阿尔比恩本土数个郡县的纺织业,导致数以万计的工人失业,甚至引发了小规模的抗议与骚乱时,这个庞大王国的统治者们终于从享乐中被刺痛惊醒。
阿尔比恩,下议院。
这里没有白洛王国观星台那种充满了未来感的冰冷与效率。
巨大的穹顶之下是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橡木墙壁与猩红色的天鹅绒地毯。
数百名身着体面燕尾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绅士们正聚集在这里,进行着一场充斥着愤怒咆哮与戏剧化表演的辩论。
“这是战争!赤裸裸的战争!”
一名来自纺织业重镇、身材肥胖、满脸油光的议员正挥舞着一份印有“白洛制造”标签的廉价棉布,激动地拍着桌子,“那些来自东方的野蛮人正在用我们无法理解的卑劣手段摧毁我们王国最引以为傲的产业!他们用奴隶般的劳工生产出这些垃圾!而我们的工人,我们那些为王国服务了世世代代的体面的工人,正在因此而失业!他们的孩子正在挨饿!”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所有本土制造业议员们的共鸣。
“没错!必须反击!”
“对他们的商品征收百分之三百的惩罚性关税!”
“我们应该派出皇家海军,封锁他们的港口!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海洋真正的主人!”
然而,另一派以霍恩比勋爵为代表的“东方贸易与殖民部”的官员们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先生们,请保持体面。”
霍恩比勋爵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战争是最愚蠢也是成本最高的选项。白洛王国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土着,他们的工业产能与那支深藏不露的陆军足以让我们陷入一场旷日持久、毫无利益可言的泥潭。”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用我们的游戏规则将我们置于死地吗?”
“当然不。”霍恩比勋爵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狐狸般狡猾的笑容,“他们既然选择了商业的战场,那我们就用我们最擅长的方式给予他们最沉痛的回击。”
“他们有廉价的商品,但我们有遍布世界的航运网络与金融霸权。他们有天枢神州那个潜力巨大的盟友,但我们有数十个早已被我们用炮火与条约深度捆绑的殖民地市场。”
“这场战争比的不是谁的拳头更硬,而是比谁的钱袋更深。”
在霍恩比勋爵的推动下,阿尔比恩王国这头被激怒的金融巨兽终于调转它那笨重而庞大的身躯,发起了全面的反击。
反击的第一步是“以牙还牙”。
阿尔比恩下议院紧急通过了《新兴市场不正当竞争法案》,法案授权皇家海军对所有涉嫌“倾销”白洛商品的商船进行“登船检查”。
一时间,那些曾经在中立海域畅通无阻的大商人易的船队开始频繁地遭遇阿尔比恩巡洋舰的“礼貌性骚扰”。
他们的船只会被以“涉嫌走私违禁品”为由强行扣留数日,船上的货物会被翻得乱七八糟。虽然最终都会被放行,但这种无休无止的拖延极大地增加了白洛商品的运输成本与时间。
白洛王国那如同潮水般的商品倾销攻势被有效地遏制住了。
反击的第二步是“釜底抽薪”。
霍恩比勋爵亲自出面,利用阿尔比恩在金融领域的绝对霸权,联合了数个中立的海洋商业城邦,共同成立了一个名为“七海航运保险联盟”的组织。
这个联盟宣布将所有与白洛王国有贸易往来的船只都列为“高风险”目标,所有为这些船只提供保险的商会都必须缴纳高昂的“风险准备金”。
这阴狠的一招精准地打在了白洛贸易的七寸之上。
没有了保险,就没有船长愿意冒着船毁人亡的风险去执行远洋运输任务。
大商人易的船队在一夜之间便发现自己陷入了无人敢保的窘境。
王国的海运总公司虽然可以依靠国家信用强行出航,但那些与之合作的无数的中小型私人船队却纷纷望而—却步。
白洛王国的海上运输能力被凭空削弱了近三成。
反击的第三步则是更为宏大的“全球布局”。
阿尔比恩人终于意识到了天枢神州那个拥有着无限潜力的市场与人口才是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他们不再满足于用奢侈品去腐化那些后发国家的上层,他们开始模仿白洛的模式,以一种更为慷慨也更为隐蔽的方式向天枢神州输出他们的资本与技术。
一支由阿尔比恩工程师与银行家组成的“援助团”抵达了天枢神州的沿海。
他们不象白洛人那样深入内陆去帮助天枢修建那些“大而无当”的国家基础建设,他们的目标更为明确—一利润。
他们用低息贷款扶持天枢本土的买办商人,创建起一座座小型的、现代化的纺织厂与卷烟厂。
他们提供的技术或许不是最先进的,但足以生产出比天枢本土手工作坊质量好上数倍的商品。他们甚至还帮助天枢创建起了他们自己的第一家现代化的银行。
这些工厂生产出的商品迅速占领了天枢的沿海市场,它们冲击的不仅是天枢本土那些脆弱的手工业,更是那些刚刚才通过铁路从白洛王国运抵内陆的“白洛制造”。
阿尔比恩人在用一种“以天枢人制天枢人”的方式,在白洛王国的后院点起了一把火。
一时间,白洛王国在商业战场上节节败退。南工城的纺织厂第一次出现了订单下滑,大商人易的船队有近四分之一的船只被迫停靠在港口无货可运。王国的财政收入也出现了自雪女皇登基以来的第一次负增长。
消息传回首都,整个观星台都笼罩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之中。
“我们————我们似乎低估了他们。”
首席科学家算看着数据模型上那几条触目惊心的向下曲线,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他们或许反应迟缓,但他们毕竟是统治了海洋长达数百年的霸主,他们的根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厚得多。”
军方将领们则再次发出了主战的声音。“陛下!商业上的小聪明终究无法代替绝对的实力!让我带领舰队出击吧!只要能在大洋上歼灭他们的主力舰队,他们所有的金融把戏都将不攻自—破!”
吴战的声音铿锵有力。
雪安静地看着窗外。
窗外是图灵新城那片充满了未来感的实验工坊区,一座巨大的、如同鲸鱼脊背般的银白色建筑正在工人们的努力下缓缓合拢,那是“天翼”研究院的大型实验室。
“凛。”
雪忽然开口,她的声音打破了议事厅的沉寂。
新任的镜司司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还在等什么?”
凛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陛下,猎物已经足够肥了。”
他将一份标注为“最高绝密”的报告放在了雪的面前。报告的封面上只有一个词:“引爆”。
雪打开报告迅速地浏览着。
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在看到某个名字时指尖微微停顿了一下。
“确定吗?”她问道。
“百分之百确定。”凛回答,“我们的沙蛇”已经渗透到了阿尔比恩殖民地总督府的最高层。那位总督大人的独子,一个沉迷于赌博与东方艺术品的蠢货,已经彻底沦为了我们的人。”
“他不仅为我们提供了阿尔比恩在所有殖民地最详细的兵力部署图,更重要的是,他还将一份关于皇家远东公司”所有秘密帐本的副本交给了我们。”
“这份帐本里记录着在过去一百年里,阿尔比恩的贵族们是如何利用这家公司从殖民地掠夺了天文数字般的财富,以及他们是如何通过做假帐与政治献金逃避了王国本土那高昂的税收。”
“这份帐本一旦被公之于众————”
凛的眼中闪铄着魔鬼般的光芒,“足以在他们的下议院引发一场最猛烈的政治地震。那些被我们用价格战逼到破产边缘的本土制造业议员们会象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地去撕咬那些脑满肠肥的殖民地贵族。”
“他们的王国将从内部开始燃烧。”
雪合上了报告。她没有立刻下令,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军队统帅吴战。
“吴战。”
“在。”
“你的“沙漠之矛”军团准备好了吗?”
吴战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如同实质般的凛冽战意。“随时可以为女王陛下碾碎一切。”
“很好。”雪站起身,走到了巨大的世界海图前。她的目光落在了阿尔比恩那条连接着本土与最富饶殖民地的最关键的海上生命线之上。那条航线必须经过一片名为“风暴角”的、海况极其复杂的狭窄海域。
“凛。”
“在。”
“一个月后,那份帐本意外”地出现在阿尔比恩所有主流报纸的头版头条之上。”
“同时,”她的声音变得如同冰川般寒冷,“我要让那位总督的独子因为无法承受的赌债压力”而意外”地死在他自己的公寓里。所有的线索都必须指向是那些被他欺骗的本土贵族买凶杀人。”
“是!!”
“吴战。”
“在。”
“当他们的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你的军团将作为和平维护者”出现在风暴角。”
“我不要你攻击他们的本土,我只要你切断这条他们最肥硕的主动脉。
“我要让他们的工厂彻底断粮。”
“我要让他们的女王也尝一尝没有金币来支付她那支庞大舰队军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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