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象往常一样踏出马车。
他以为会象往常一样走进学校,再象往常一样混过无聊的一天,但忽如其来的欢呼声把他吓了一跳。
抬眼一看,学校大门前人山人海,到处是校服笔挺的学生们。
他们挤在道路两侧,站在楼梯的过道上,还有的爬到了树上。
彩带和不知从哪抛来的花瓣从空中洒落,像迷失方向的彩蝶,摇摇晃晃的飘在威廉头上和肩上。
那些平日里眼带疏离、不屑甚至敌视的同学们,此刻脸上只有纯粹的、燃烧般的兴奋和崇拜。
“好样的,威廉!”
“你狠狠教训了那帮混蛋!”
“你是我们的骄傲!”
……
威廉不知所措,他想低调的从众人面前溜过,但那显然不可能成功。
考虑到俾斯麦次子的身份,威廉努力为自己换上一副虚伪的笑容,像得胜归来的英雄一边挥手一边走上台阶。
面前大理石雕琢的校门仿佛是凯旋门,静静的等待着威廉的回归。
这时人群分开了,校长熟悉而威严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深色的礼服一尘不染,头上的银发梳得平平整整,在阳光下象一面反光的镜子。
接着威廉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一个月桂枝编成的草环。
威廉半张着嘴眼里写满不可思议,他不会想把这玩意戴在自己头上吧?
(上图为头戴月桂花环的画象,月桂花环的寓意是胜利、荣誉和智慧,也象征着对暴力的“净化”。它源于古希腊神话,罗马帝国时期皇帝的王冠通常是黄金打造的月桂花环)
不幸的是威廉猜对了。
校长走到威廉面前,眼中满是赞许,举手投足间带着庄重的仪式感。
“威廉俾斯麦。”校长挺直腰身朝周围挥了下手,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他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声音带着自豪:
“他以非凡的勇气捍卫了俾斯麦家族的荣誉,尽到了贵族的职责,也捍卫了普鲁士精神。”
“他向所有人展示柏林贵族学校所珍视的,不只是学识与礼仪。”
“更是面对野蛮和危难时,绝不退缩的铁血精神!”
在热烈的掌声中,校长缓缓将月桂花环戴在威廉头上。或许是枝叶上带着清苦的凉意,刺激得威廉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他依旧面带微笑,礼貌的向校长表示感谢。
同学们再次欢呼,一声又一声的喊着:
“威廉!”
“威廉!”
……
还有人拍打着椅子和桌面,让它们发出类似的战鼓的声音。
直到威廉走进班级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喧闹声才逐渐平息。
几乎是碰到椅子的那一刻,威廉迫不及待的将月桂花环取下放进抽屉,这让他感觉自己象个小丑。
隔着几米远的“小胖子”直愣愣的望着威廉,问了句傻话:“嘿,威廉,那是真的吗?你杀死了5名绑匪?”
“小胖子”完成1000米测试需要6分多钟,因此无法想象有什么人能杀死5名悍匪,在3分半内。
“不,杜兰德。”威廉回答:“包括踩死的蟑螂算在内,我一共杀死了6个!”
同学们被逗笑了。
首席生莫里茨在他的座位上朝威廉点了下头,面无表情象是行军礼:“干得好,威廉,你抢到了前头。”
他眼里带着遗撼,象是定下了某个目标却被威廉抢了先。
威廉不置可否,他希望低调。
这时贝莎出现在门口,她似乎没睡好,面带倦容还有些黑眼圈,但这却让她骨子里的美,以一种更脆弱、更惊心的方式浮现出来。
一路上不乏有崇慕者对她表示关心:
“你还好吗,贝莎?”
“听说你当时在场?”
“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
……
贝莎没理他们,径直走到自己座位前,努力回避威廉投来的目光默不作声的坐下。
然后她发了一会儿愣,似乎是努力让自己适应。
威廉注意到她今天盘着头发,那段总是如白天鹅般优雅的颈项上赫然挂着几道长短不一的发丝。
它们一定是沾上血液,威廉想,因为干涸成血块后难以清洗,她干脆用剪刀把它们消灭了。
威廉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跳出贝莎坐在浴室喷头下剪头发的场景。
是的,只是剪头发!
其它的我什么也没想……
同桌奥托不合时宜的拍着威廉的肩膀,他脸上写满羡慕:“说说那种感觉,威廉,当你杀死他们的时候。”
这家伙无数遍幻想着自己成为独眼海盗,想象着用弯刀砍下敌人脑袋时的刺激。
“没什么感觉。”威廉回答,瞄一眼前方的贝莎,说:
“或许你们不信,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
“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一发子弹恰好命中匪徒的左眼。”
“好象是左眼,或者是右眼,我记不太清了。”
贝莎微微颤斗,不自觉的收紧双臂轻轻摩挲。
“总之就是将他眼框打出一个黑洞。”威廉在同学们的惊叹声中继续描述:
“他的眼珠被整个打出来了。你们肯定没看过,眼珠比我们平时看起来大得多,它的确是个球形。”
贝莎不受控制的发抖,她试图控制它,但每一次明显的颤斗后都会有一阵更用力的紧绷。
“它带着鲜血,你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温度。还有象棉线一样的神经,我初时以为那是衣物被扯断露出来的线头,而它的确能挂着某样东西。”
贝莎猛地缩起脖子晃了晃肩膀,似乎想把某样东西甩掉。
“重点是那眼球是活的。”威廉抬起手,用手指握成球形作眼珠状:“它虽然掉出来了,但你依旧能感觉到它的生命和光泽,它似乎在看着你,并努力记住你的样子……”
“够了,威廉!”贝莎猛地回头:“这不值得眩耀,他们已经死了!”
她的害怕终于转化为愤怒。
“我不是在眩耀,贝莎。”威廉满意的回答:“我只是在描述,如果我没有杀死他们,我们可能会是怎样的死状!”
贝莎一愣,她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威廉一说似乎的确如此。
被子弹打一个洞都不会有好看的结果。
头部?
身体?
还是腹部!
贝莎不敢想下去。
渐渐的,她望向威廉的眼神转为清澈,似乎直到这时才想起是威廉救了她,否则她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