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正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档，听到脚步声，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您是？”，他谨慎地问，怕来的是什么大人物。
言明递了一盒烟，“我是老楚、楚天骄的朋友，听说他出事了，紧赶慢赶回来，还是没赶上。”
听到熟悉的名字，中年人恍然大悟。
“老楚啊……害，可惜了，他是个好人，开车的技术也不错，怎么就……”
他这才看到言明身后的楚子航，老楚还在的时候，也带这孩子来过这里，足以佐证言明的身份了。
“我这次带着子航来，是想再看一眼他父亲生活过的地方，能不能通融几分？”
言明又摸出一个红包，放在桌子上，悄无声息推到男人面前。
“嗨！这都不算事儿，地下二层，钥匙给你，你自己去看吧。”
中年人大义凛然，然后不着痕迹地把红包收下。
“我这边还有业务要忙，恕不奉陪了。”
言明点头，拿起钥匙离开，出门之后，微微皱眉。
这个记得楚天骄的中年大叔，竟然真的只是普通人？
即便是没有觉醒的龙王，在接触到他暗藏在红包里的微型炼金矩阵后也会有所反应。
那是言明下墓时的收获，是太古时代龙族用来检测血统浓度的妙妙小道具，类似效果等于那块会写出“斗之气三段”的石碑。
他想试探一下这人，也只是因为他记得楚天骄。
在楚子航都被抹消的世界线里，记得楚天骄的除了苏小妍就是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家伙了，可人家好歹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还生了个崽一起养，你个一起吃卤大肠的大叔凑什么热闹？
看起来，即使是王国级别的因果解离，也并不是将一个存在的全部痕迹彻底抹去。
至于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又该如何反制对抗，就得等言明自己去研究这条道路了。
“老师……”，楚子航欲言又止。
言明看了一眼这杀胚幼年体，心底叹气。
这小子就是想的太多，说的太少，闷葫芦一样。
真该找大耶老师来治治他。
“走吧，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自己父亲的事吗？”
“我带你去见见，他更真实的一面。”
一行人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一侧是一间间的办公室，另一侧是成排的玻璃窗。
从窗外看去，能看见工人们似乎下班了，涌着往厂外走去，带走最后的喧闹，徒留工厂的寂静。
夕阳的红光通过玻璃窗洒过来，落在下楼的楼梯口上，被来自地下的黑暗吞没，仿佛这条路通向不见天日的黄泉。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走在了最前面。
路明非看了眼地下的黝黑，有些发颤，只好跟在楚子航后面进去。
他多鸡贼，知道大叔强得可怕，那中间不就是最安全的位置了！
言明留下一道临时性的炼金矩阵，防止突然有个尼伯龙根创过来的情况发生，也不再停留。
下到地下二层，这里的楼梯和走廊都阴暗细长，一扇窗户也没有，角落里堆着废旧的机械零件。
空气中充着空调压缩机的嗡嗡声，气味呛人得象是在烧煤油锅。
明明楚天骄才出事不到一个月，这里却象是十年未曾有人来过的模样。
楚子航找准了那扇熟悉的铁门，说是铁门，其实只是在木门外裹了一层铁皮，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全力一拳下去的效果好比源稚生三拳砸开青铜门。
可就是这样一道薄薄的门，在楚子航看来却有足足万钧之重。
言明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门啪嗒一声开了，房间里的相貌也展现在三人面前，是一间平淡到无趣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不过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
“哇，这么整齐。”，路明非有些自惭形秽，他的书桌都做不到这么整齐，更别说房间了。
而楚子航只是默默环顾着房间里的光景，仿佛他的眼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相机，而他的大脑则是永不消磁的磁盘。
言明顺手关上门，等楚子航缓过来后，他示意两人站到一边去。
“你爹其实是个超活泼的汉子，当年没少坑学校里的人。”，他对楚子航说。
在格陵兰岛行动失败之前，卡塞尔一直是一座神秘的军事堡垒，纪律严明，不苟言笑，无论是学生还是教授都带着普鲁士军人般的严谨。
但楚天骄不一样，他是个明骚的汉子，这方面楚子航只继承了一半，于是便成了闷骚，估计是被妈妈的dna中和掉了。
明骚的、爱吃卤大肠和辣鸡翅的、喜欢自吹自擂的活泼汉子，自然不会被所谓规矩束缚。
也自然不会住在这如同苦行僧老家，刘禹锡来了都觉得极端的陋室里。
言明一手掀起床垫，用铁皮和铁框架焊好的暗门便出现在三人视线里，严丝合缝，还带着一把挂锁。
言明随手一扯，挂锁应声而断，暗门被打开，下面是一根钢管，通向极大的空间。
“楚子航，你亲眼去看吧，你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楚子航点点头，从钢管上滑落下去。
言明扭头，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苦着脸，“我下，我下还不行吗？可恶，恐高症没人权吗？”
被言明督促着，他也滑下去，倒是言明自己没下去，他只是抽出一根烟，坐在床头。
“呵，当年你没带我学会抽烟，现在我倒是再也学不会了。”
“如果我的计划一切顺利，哪怕是把英灵殿打塌，你的儿子也会来救你的。”
“所以，即使当了牛马，也要活久一点啊。”
“至于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给那家伙当牛马使吧。”
路明非下到地下三层，眼睛骤然进入无光的环境，有些看不清东西。
倒是能看到楚子航站在前面，因为他开了黄金瞳，那么亮的两灯泡在那亮着，想看不到也难。
“好黑啊……师兄，你没事吧。”
楚子航转过身来，看着路明非，眼瞳里尽是些复杂不能再复杂的情绪。
他的手抬起，拉下墙上的电闸。
咔的一声，这片偌大的地下空间被光照亮了。
光亮之后，路明非缓缓睁大了眼睛，嘴里吐出了一句无力的感叹。
“我嘞个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