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是什么?”洪坤问道。
“是三等车厢,车票只要三先令。”列车长答道。
洪坤暗自思忖,虽说不清楚这里的物价,但三先令能坐十二三小时的武装列车,应该不算贵吧。
这列车可是装了装甲、配了卫兵的装甲列车。
“再往后是十节货箱。”列车长道。
“有卫兵驻守吗?”洪坤多问了一句。
列车长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抱歉,神父。”
“只有二等车厢及以上才有卫兵驻守。”
“三等车厢和货箱,都没有驻守。”
肩膀上的印记越来越麻,伴随着麻,还有一种刺骨冷意。
这里面,真有东西!
馀光扫过,列车长胡特早已躲到了卫兵堆里。
这老小子!
洪坤在心里暗骂一句,好在他也算经历过两次恶战的资深冒牌神父了。
虽说没什么理论知识,实战经验却不算少。
希望这一次,圣言有用吧!
他将手按在冰冷的铁门,猛地一把拉开。
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洪坤不禁后退半步,可下一秒,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哪里是什么下等车厢?
眼前尽是鸟语花香,空气中满是诱人的食物香气。
铺位上挂着轻薄的纱帘,餐桌上摆着烤鸡、牛排,还有香喷喷的南瓜蛋糕,与头等车厢的奢华不相上下。
洪坤回头望去,身后的列车长和卫兵竟全都没了踪影。
正错愕间,一双温暖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神父来了!”
一个中年女人热情洋溢地将他拉进车厢,她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华贵礼服,粗糙的脸庞与精致的衣服格格不入。
“我就说嘛,神父肯定也在这列车上!”女人高声说道。
“神父要为我们祝福了!”
洪坤僵硬地挣脱她的手,目光扫过车厢里的乘客。
他们要么瘦小干瘪,要么蓬头垢面,要么面带菜色,可身上穿的全是一水的高档西装、昂贵礼服。
甚至有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公主裙,每一身衣服都与他们的模样极不匹配。
这是幻觉!
洪坤笃定。
“神父,尝尝这个!”一个男人端来一盘烤鸡,满脸自豪。
“这是来自福特街的上等烤鸡,一只要十二便士呢!”
“还有这红酒,是威德尔庄园的珍品!”
另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端着高脚杯,凑到鼻尖一脸迷醉。
他们,还活着吗?
洪坤攥住手中的圣经。他本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可此刻还是忍不住高声疾呼:“退散,恶魔!”
车厢里的人全都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困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大喊。
洪坤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没效果?
他再次提高音量喝道:“恶魔,滚出来!”
“快显出你的真身!”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可那些人的脸上,却渐渐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神父,你在说什么?这里可没有恶魔。”他们齐刷刷道。
洪坤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难不成这里的圣言都有着特定的对象?
对付恶魔的圣言,没办法对付黑暗生物?
“神父。”
“快过来。”
他听到一个微弱的呼声,来自于下一个车厢,洪坤举起的圣经慢慢走上前去。
还好这群怪异的幻象对圣经有所忌惮,纷纷退了开来。
这时候,下一个车厢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瘦弱像能被一阵风吹倒的小男孩,站在过道里面。
他脸色幽幽:“神父,这里很危险。”
“你快离开吧!”
更怪异的是,他一只手点燃了一根火柴,另一只手护住了火柴的光,似乎是在不让它消散。
看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洪坤肩膀上的烙印便有些刺痛。
这是一切的根源!
洪坤哪能这么离开:“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语气尽量和善,不要让自己惊到了这个诡异根源。
孩子沉默片刻:“神父,我们只是想去伦敦。”
“我一直想要见到你,能为我的弟弟祷告。”
“他得了很重的病,他快要死了。”
“可是,埃塞克特的医生说没有办法了……”
男孩很低落。
“我们只能偷渡。”
小男孩说着说着,双手捂着脸哭泣了起来。
“抱歉,神父。”
“我不应该偷上列车。”
“我不该带着山姆上车。”
洪坤双目紧盯他手中那团微弱的火焰,再看看身后那富丽堂皇,每个人身上照应在背后的车厢上的影子,都象在灯火里摇曳一般虚幻,象是马上要破碎了。
那些影子象是尸体般僵硬地靠在地上,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动作,也一动也不动。
洪坤看了看自己的脚下,没有任何影子。
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能一眼看到了破绽。那些幻影也无法影响自己,因为自己的影子已经被献祭了。
洪坤拍了拍孩子:“没事了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一怔,抬起眼来看着洪坤:“我,我是迪恩。”
“好孩子。”洪坤道。
轻轻一吹,火柴熄灭。
顿时,所有的富丽堂皇景象消失一空。
小男孩也不见了踪影。
洪坤缓缓回头,却看到身后那个车厢里面,哪还有什么华丽的景象,只有一具又一具被冻僵的尸体。
他们蜷缩、拥抱在一起,身体已经冻得僵硬,却在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
那是幸福、美满,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享受到了梦寐以求的美好。
每一个都是如此。
洪坤站起身,回头看去,列车长和卫兵们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挤在了一起。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们也看到了,也经历了那个恐怖的繁华场景。
但显然,他们并没有那个能够勘破幻象的能力,很快沉浸在幻象中,看窗户上那些冰冻的窗花,恐怕用不了多久会跟这些死尸一样诡异笑着死去。
直到洪坤吹灭了火柴,所有人才摆脱了幻象,在看到四周那诡异的尸体时候,他们才明白刚才好象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他们快疯了,只有一个卫兵还恪守职责,虽然双手发抖,依旧握着枪在进行警戒。
洪坤叹息一声,看向了身后那黝黑的车厢。
很明显,所有的异常来源就在最后的货厢。
这幻象和寒冰都来自那。